月笙和宫女们满脸血痕交错,发髻塌了,宫裙也多处被撕破,有几个年纪小的不住地发抖,低声啜泣。 何嬷嬷守着贵妃闪避到了几步外,还好小丫头没事,就是面颊没了血色,吓坏了。 太后拍着胸口,总算见识了什么是市井泼妇!阿弥陀佛...... 众人一起敛衽行礼,皇帝说了免礼,又拱手对太后请安,而后径直坐到对面的玫瑰椅,招了招手,示意定柔过来。这时候最是应该夫妻同心,同仇敌忾。 待定柔坐下,皇帝客气地对李氏母女说了一句“请坐”。 两方面面相对,李氏听着皇帝的态度,也许有门,不过她也想好策略了,对皇帝不能来硬的,胡搅蛮缠哭就是了,怎么恶心怎么来,看谁耗得过谁,没准把皇帝耐心磨完了,迁怒了慕容茜。 只听皇帝云淡风轻地道:“事情始末朕都知晓了,陆夫人望求安可归平凉候府,拜陆氏宗祠,侍奉尊亲养老,可对?” 李氏心里一激动,点头应是,果然,皇帝最讲脸面,他不敢冒天下骂名,霸占了臣妻,还霸占臣子的女儿。 皇帝轻轻一笑,道:“夫人诰封四品恭人,贵为朝廷命妇,怎如此失态露丑?温温恭人,如集于木2。慎终如初,则无败事3。夫人今日之举,浑似刁民之妇,诚然德不配位也,焉知不是给平凉候败事。败家之妇,不知平凉候知晓后作何感想。” 李氏脸白了一霎。 绞尽脑汁想了想,赶紧抽泣着道:“陛下是有道明君,孰知落叶归根的道理,我家绍翌为国粉身碎骨,他的独生女儿却流落别家,姓着的别人的姓。臣妇年事渐高,失了儿子,又失了孙女,每日痛穿心肺,活的暗无天日,求陛下体恤怜悯,放我小孙女归家罢。” 皇帝仍笑着:“夫人此言本末倒置,朕念陆中将为国献身,念平凉候戍卫戍边的辛劳,特厚待于幼女,赐皇家之姓,以公主之尊养于内廷,这正是朕对你陆家天大的恩典,多少人求不来的殊荣。汝何以兴起今日之祸?乃不识抬举也。” 李氏书读的糙,最怕人家咬文嚼字,但骂詈还是听得出来的,这话说的和风细雨,就像一个人和煦可亲地骂着你,竟叫人怒不起来。 捏着帕子揩泪,凝噎道:“陛下恩典不敢不受,但也不能与父家彻底断了干系,岂非忘本求荣,还求陛下恩准,小孙女回去认祖归宗,给陆家先辈上柱香。” 皇帝眉峰一肃,道:“这话说的更混账,她即已拜过皇室宗庙,怎能再拜你陆家的祖辈?皇女之贵,你和平凉候见了要跪拜行礼,若屈身侍奉,岂不是你陆家僭越了,僭越该当何罪,晓得吗?” 李氏猛咽了口唾沫。 心想,怎么有理的人变成无理了? 嘴皮子争不过,干脆来眼泪:“绍翌我儿你在天上看看,你风华正茂,为国捐躯,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世态炎凉,人死如灯灭,得了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如今竟连亲生骨肉也不认你了,要那恩典就为了荣华富贵吗,我儿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啊.......” 陆绍茹也抹起泪来,母女俩坐地抱头痛哭,一边捶腿哭唱起来,鼻涕比眼泪多,一边大叫诸天神佛,陆绍翌亡魂,陆家列祖列宗、十殿阎罗都来听,老天爷如何残忍,世道如何险恶,人都是脏心烂肺,为了功名利禄忘恩负义,云云。 定柔从未见识过这样的,不由鬓边一阵疼,面颊热辣辣的,她只恨不得将耳朵塞住,或将眼前这对妇妪绑了,堵住嘴让她们开不了口。 侧眸忽见皇帝端起茶来啜了一口,摇了摇头,示意她一个“勿”。 母女俩语声凄惨尖刻,陆绍茹为母亲擦着泪,“娘啊,咱们不如绑个血字牌子到坊市去,游街喊冤,让千民万民都看看,他们的心肠有多歹毒.......” 太后和定柔听得俱是一凛,这一对泼辣的母女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若真的游街,皇帝这几年辛苦建立起来的名誉...... 可又不能杀了或软禁了,因为贵妃的事,举国的眼睛都盯着皇帝的私德,怎么做都会落了一身骂名。 李氏又唱说,要从朱雀门城墙跃下,再不然就一头撞死宫门口,用血写冤屈。 太后捻着菩珠,只恨不得掐碎了。 定柔掌心全是汗。 皇帝继续喝着茶,神情淡漠,任由那对母女闹腾,也不叫人去拉她们。 一个半时辰后,母女俩嗓子哑的发不出一丝声了,眼睛也流不出苍蝇尿了,鼻涕到是扯了老长。 皇帝这才问:“哭完了?” 母女俩擦擦鼻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咽中如火烧。 皇帝道:“没哭够继续啊,朕有功夫侧耳静听。”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