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晨起天蒙蒙发白,薄雾惺忪,宫灯还亮着,上下一片洒扫声,合欢树下宗晔已在背手诵读。 皇帝下了朝特意回来进早膳,见空气清新,便生了闲庭散步的念头,撇开仪仗一路回春和殿,恰见到这一幕,不由感慨:“这小子,怎地跟我这么像!” 一家人第一顿团圆饭,定柔自然亲下小厨房张罗着,将昨夜的腌鱼腌肉下了锅,炊烧出一桌佳肴美馔,宗晔本以为分桌而食,虽是一家人,但尊卑有别,没想到是一张金丝梨木长桌,铺着黄锦流苏,父皇像个一家之主的父亲端坐上首,母亲右下,九弟左次,两个姐姐再次之,左上那个位子显然是为他留的,宫婢被屏退,小妹瑶儿坐到了父皇膝头,闹着要喂喂,父皇满目慈祥,熟练地握起了小银勺,妹妹吃的腮边鼓鼓,宗晔有些不敢置信。 一顿饭像寻常百姓家,无比的温馨。 膳罢,内监来传户部尚书求见,皇帝喝了漱口茶便处理事务去了。 辰时初刻,宗晔和宗时要去崇文馆。 内监抬了肩辇来,排着皇子殿下的小驾仪仗,宗晔出了垂花门摆摆手:“孤不坐舆,走着去,不过这么点子路。” 小宗时见哥哥步履如风,也有样学样。 今日前晌昭文馆大学士,学监的课,要讲《大学》,子弟们纷纷双膝伏地口念金安,宗晔对着讲席拱手而揖,对夫子一个学生礼:“恩师在上......” 一个月后,徐府花厅,徐昭容回母家归省,宗旻已立府出宫,便一起来了,光禄寺卿徐父已年迈,捋须道:“是个城府在胸的,年纪虽小,却不好对付的,不过数日,朝上风向已变,三省六部之中多有溢美之词,赞其谦谦少年,有幽人之风,这储君之位怕是......” 徐昭容沉痛地闭目。 宗旻眼底几乎冒出血来。 脑中闪过史书上李建成和李世民,血流漂橹,白骨堆积的玄武门之变。 这日散课归来,晚膳前皇帝对一家人宣布:“明日开始,晔儿随朕上朝听政。” 宗晔鞠身,沉定自若:“儿臣遵命。” 翌日,定柔站在垂花门外目送父子俩的身影,皇帝坐在肩舆上,宗晔走在仪仗中,小男子汉肩臂阔朗,身线挺拔,似可载日负月。 此后,金龙宝座前的阶樨上多了一位长身鹤立的少年。 一年后,时年十五岁的皇八子正式被册立皇太子。 大典前一家人忙得不可开交,早膳都吃不下,定柔为大儿子穿上九章衮服,上衣绘山、龙、华虫、火、宗彝五章,下裳绣藻、粉米、黼、黻,系着大带和革带,因还未到及冠的年纪,暂不授旒冠,束小弁冠。 安可和安玥穿上公主大朝服鞠衣,戴着龙凤珠翠冠,霞帔玉坠,有模有样地端着仪态,气都不敢大喘了,小安瑶是缩小了的鞠衣和霞帔,鬏鬏簪了几个点翠小簪,额心一朵珍珠钿,愈发是动也不敢动了。 宗时最淘气,嚷嚷要穿铠甲。 定柔焦头烂额,这孩子天性好武,自那年生辰皇帝给打造了一套甲衣战裙,爱得不得了,睡觉都恨不得穿着。“不行,必须穿吉服!” 宗时躲进了廊柱后,滑溜的像泥鳅,一群宫女左堵右拦。“我就要穿甲胄!甲胄威风!” 定柔气得追着他满屋子跑。 皇帝急急赶回来,也穿好了十二章衮服,进门见到鸡飞狗跳的一幕,惊问:“怎么回事,前头就缺你们了。” 定柔没好气地指了指小儿子。 宗时道:“我想穿甲胄,父皇,衮冕乌漆嘛黑的像乌鸦,难看死了,我不要。” 皇帝看了看自己身上,宗晔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 吉时快到,加之大喜的日子,皇帝不想训孩子,逐吩咐下头:“取他的甲胄来。” 定柔出了一头汗,胡乱擦了擦,司饰女官忙来更衣,一品妃的翟衣大凤冠,宗时高兴地对哥哥说:“将来你做皇帝,我做威震边关的大将军,卫青、霍去病......” 宗晔笑抚摸弟弟的头。 这话好像似曾相识,皇帝和定柔相视一笑。 一手抱起小女儿,望着威仪凛然的小男子汉,一手拍拍肩:“臭小子,去罢!”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