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和吴郎中各有意味的目光。 离别终究不是能让人展颜之事。 陈云起看向吴郎中,抬手一拜:“过往年岁,多谢吴叔照拂。” 父母意外身亡时,陈云起也不过十岁。他父母走得太过突然,根本没有为他留下什么余钱,但体弱的陈稚根本离不了汤药。以当时陈云起的年纪,便是砍柴又能换得多少银钱?多亏吴郎中暗暗照拂,兄妹二人才能艰难活了下来。 当年吴青阳领着陈云起去药铺蹭饭,吴郎中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过半个不字。 此时看着少年已渐渐褪去稚嫩的面容,吴郎中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唏嘘,一转眼,这最是木讷寡言的小子也长大了。 “出门在外,记得万事小心。”吴郎中将提前备好的常用药递给了陈云起,他一向抠门,这时却没提钱半个字。“离了杏花里便要学聪明些,不管发生什么事,活着才是正经,别跟人争一时之气。” 知道陈云起的性情,他又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 “……是。”陈云起低头看着手里东西,良久才干巴巴地挤出一个字。 他实在不会说话,好在吴郎中和吴青阳也都习惯了。 老艄公高声道:“时辰差不多了,该启程了!” 该走了。 “你走之后,你家院子我和师父会替你看着的,绝不叫别人占了去,伯父伯母和吱吱那里,我也会常去看他们,你就放心吧。”吴青阳向他挥了挥手,双眼有些泛红。 竹筏推开水波,顺水向下,渐渐远离了杏花里的渡口。 挥着手的吴青阳化作模糊一点,杏树花期已至,整个杏花里都被雪白杏花围簇着,看上去恍如世外仙境。 陈云起望着在自己眼中渐行渐远的杏花里,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怅然。 青山黛影,重峦叠嶂,河面只这一张竹筏来往,人在其中,越发显得渺小。划着竹筏的老艄公唱起了古朴调子,歌声回荡在山水之间,意蕴悠长。 竹筏上,姬瑶抬手,苍白指尖就这样暴露在天光下。 注意到她的动作,陈云起不由瞳孔微缩,她不是…… 接触到日光的那瞬,姬瑶指尖并未如之前那样被灼伤,而是由实转虚,似乎随时都要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陈云起一怔,她已经不会被日光灼伤了? ……是和她成为吱吱有关系么? 不再被日光灼伤便意味着天道已经逐渐在认可姬瑶的存在,不过眼下,她还是不能暴露于日光之下。 姬瑶收回指尖,陈云起默默看着她,终究什么也没问。竹筏上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他摸出了当日玉琢交给他的那卷残破竹简。 经历吴青阳一事,陈云起终于意识到修行对他这样出身的庶民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甘心一直做被践踏的草芥。 陈云起打开了竹简,笔刀刻下的字迹有些模糊,但并不难辨认,他逐字逐句地看过去,却在几息后顿住了目光。 这个字,他不认识。 天下间有机会识字的庶民少之又少,杏花里八十户人家,能识会写的人不过三五。而记录了文字的书简,整个杏花里中也就只有里正家藏了两卷,被视作可以传家的宝物。 陈云起能识得一些字,还多亏了他有一个识字的母亲。陈云起的母亲曾是大族仆婢,识文断字自不在话下,只是她和陈父过世太早,仓促得甚至来不及引陈云起踏入武道之途。 所以陈云起虽识字,但也只识得最常见的那几百字而已,但玉琢给他的这卷书简中却有近半他不曾见过的字眼。 可以说,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