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立刻推门进去,只是站在门外。 透过门上的玻璃,周垣和李婉平看到了老人,他孤伶伶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周围没有一个人,他苍老的脸上毫无表情,目光空洞地落在一处,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他的胸部随着不均匀的呼吸轻微地忽上忽下。床边立着挂点滴的架子,有一条细细地透明软管顺下来,针头埋在老人灰色带着老年斑的手背里。 李婉平怔怔看了几分钟,然后才跟着周垣轻轻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 老人听到声音缓慢扭头看过来,他的眼睛一开始是泛起亮光的,但看到来的人并不是他的儿女时,那双苍老的眼睛又飞速地落寞下去。 周垣将果篮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礼貌对老人微微欠了下身,“老先生,您好些了吗?” 老人闻言疲倦地点了点头,“好多了。年轻人,多谢你。我知道,今天要不是你,我可能就不会好好的坐在这里了。” 周垣眼眸微动,他其实很会说客套话,但此情此景,他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至少,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他说不出口。 他的目的很明确,游说老人同意拆迁。但是,现在面对着这么一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老人,周垣觉得不太合适说任何事情。 他深深吸了口气,“那您休息,我先走了。” 老人却沉默良久,他愣愣地看着医院斑驳的墙壁,像是对周垣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人活着的时候过的不好,还执着死了之后的事情做什么?人死了,就是死了,等人死了之后再讲究那些形式,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老人说着,沉沉地叹了口气,“在这个世界上,不愿意管孩子的父母占少数,但不愿意管父母的孩子却占多数。孩子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借口,或是忙、或是要照顾更小的孩子、或是别的什么理由,总之,当父母的,总要体谅他们。” 老人说到这里,抬眸看向了周垣。老人那双苍老浑浊地眼睛里,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年轻人,拆迁需要办什么手续?我得签字对吧?” 周垣闻言一怔,但还是诚实诚恳地点了点头,“是,需要办理一些手续,但不着急,等您好了,我再联系您。” 老人苦涩说好,却仿佛又像想开了一般,妥协地叹了口气,“如果拆迁的话,能分到不少钱吧?有了这些钱,孩子们也许就不必为了我这个糟老头子那么为难了。” 狭小的门诊部里,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更加压抑起来。 周垣和李婉平谁都没有再说话。 他们离开医院时,医院长廊尽头的窗户没有关,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雪,雪花随风吹进来,吹到李婉平的脸上,是冰凉冰凉的触感。 回去的路上雪下大了,周垣把车开的平稳且慢。李婉平一路沉默着,窗外的霓虹偶尔映进来,车内的光线时明时暗。 周垣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李婉平的脸,那些昏暗的光线将她的五官遮得七七八八,时而唇是裸露的,薄薄的,粉而不艳。时而鼻梁是明亮的,不过分的高挺,适中而精致,时而从淡淡的眉上一闪而过,衬出了几分多愁善感。 周垣知道李婉平是在为老人的处境感到难过,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尤其是别人的家事,总有一些无可奈何或无能为力。 周垣几次想开口找个话题,但话到嘴边却又戛然而止。 他们一路沉默驱车回到酒店,外面的雪已是鹅毛,途径停车场的路面虽然已经被打扫干净,但雪太大了,有些地方还是结了一层细而薄的冰。 周垣在停车场熄了火,然后与李婉平一同下车。他有心靠近李婉平,保持着半臂的距离,不僭越,又能保证李婉平如果不小心脚底发滑,他能及时扶住。 酒店大堂的台阶上一早就铺上了防滑地毯,并摆放了一张很显眼的防滑提示牌。进了门,在大堂的沙发上坐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老远瞧见周垣和李婉平就笑呵呵地站了起来。 李婉平走在前面,一眼认出了那个男人是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