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婵没返身走开,反而轻声问:“我可以进吗?” “随你。” 他还是回她这两个字,就像当日她问他能不能进去看看他伤势时一样。 楚怀婵轻轻推开门,又将门阖上,孟璟仍旧在书案后坐着,那位猫爷正躺在他书案东侧,时不时地舔舔毛,再翻个身。 孟璟想来是被这位大爷扰惯了,下午被她搅得不自在,这会儿却没什么反应,她静静看了会儿,走到那对黑漆描金灯台前,亲自掌了灯,灯火辉映下,他眉目隐在淡淡的乌玉玦墨香味之后,看不大清,但却透着一股疏淡。 她看了好一会儿,他在这屋里已经枯坐了一下午,室内透着一股淡淡的烘人的味儿。她走到书架后头,轻轻推开北窗,夜里凉风径直灌入,吹得纸页呼呼作响,但他心里那股烦闷劲儿却一下子下去了许多。 “小侯爷,熏香在哪儿呢?”她柔声问。 熏香确实早已燃尽了,但他懒得唤人进来添,也就由它了。他没抬头,往西指了指。 她走到那只黄花梨大漆嵌螺钿方角柜前,打开扇门,借着灯光辨了会儿,找出艾草粉末来,却没添进宝鸭香炉里,反而在柜子里东翻西找,寻出来另一座铜鎏金狮钮熏炉,将艾草加了进去,点燃香,再蹲下身将香炉放在了孟璟脚边不远处。 阅微堂院中种碧桐,院外是茂密竹林,虽已到仲秋,但夜间蚊虫仍旧可怖,她这一燃熏香,虽然通着风,不能让蚊虫绝迹,但起码瞬间让他身边那点蚊虫扑腾的动静消退下去不少。 “小侯爷看什么呢?这么废寝忘食。” 孟璟斜觑了她一眼,没出声。 她“嘁”了声,起身的时候,自个儿往案上看过去,见不是寻常书册,又赶紧挪开眼:“您忙。” 她果真没往案上再看一眼,而是退开两步,将那盏黄花梨嵌绿石插屏移到灯台前,挡住了窗外涌过来的风,又俯身细细挑了挑灯花。忙活完这一系列事情,她绕回小几旁坐下,没再出声扰他,拿了那把玳瑁扇遮面,静静靠在高背椅上闭目养神。 昨晚本就歇得晚,上午和万叔看了半天烂账,之后来回两处折腾,她确实是累着了,不一会儿便没了声响,呼吸也逐渐平稳绵长起来。 她这头没有动静,孟璟也没再看她,借着晚间习习凉风,抑下心间烦闷,继续往下看。 他当日让周懋青将万全都司辖下所有在籍军户的数量和实际在伍的士兵人数核对一道,原本以为他会直接报几个数字过来,没想到这人做事还算尽心,竟然将名册一并核对列了出来,这事做起来不简单,难怪多花了些时候。 也正因如此,他看起来也慢。 他手头这本是宣府左卫的情况,从前父亲常让他领万全三卫和宣府三卫作先锋,与其同吃同住,因此,这其中倒有好些军士的名字他还有些印象,甚至偶尔还能将人与名字对得上号,想起些从前在卫所里的事来,看得也就越发慢了起来。 他翻完一半,那死猫突然发起疯来,猛地跳起来躲一只落在它鼻尖的蚊虫,庞大身躯并不太灵巧地轰然坠回书案上,惊得砚台里的墨都溅了些出来,甚至还有几滴溅在了他衣衫上。 他垂眸看了眼衣衫上的墨点,再盯了这死猫一眼,这猫儿还和他顶上了,挑衅地将前爪往砚台里一按,施然从书案上走过,留下一幅带着墨香的天然猫爪印图,随即翩然消失在了房梁上。 孟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死猫。” 被这玩意儿一搅和,他也没了再继续看下去的心思,收了书册,准备起身往外走,一抬头,见楚怀婵靠在椅上,已经眠过去了,脖子向后仰出一道弧度来。 兴许是太累,连方才这死猫的动静也没能惊醒她。 他看着那截光洁如玉的脖子,右手不由自主地握了下,指节“啪”地一声响。 他走到她跟前,仔细琢磨了会儿从哪个位置下手可以将这把弱骨头一击即断,他甚至能隐隐听到,那一声骨头断掉的“咔擦”声。 窗外忽然涌进来一阵风,将艾草的味道吹得满室皆是,令他回过神来。 得,她在他心里大抵又死过一回了。 若真有轮回,从翠微观初见那日起,她应该一直要么正在投胎,要么就是在去入轮回的途中,估摸着连一日都没消停过。 他有些不自然地低头去看了看自个儿的右手,又拿起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