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臭脾气,连他都受不了,别说九五之尊了。 荒郊野外,也顾不得诸多礼节,他强忍着怒火,径直宣了口谕:“战事已毕,皇上令镇朔将军迅速率军回城,将官兵交还各卫所。” 孟璟执铁锹的手一顿,钦差以为他是听清准备领旨了,清了清嗓子准备仗钦差身份教训这不知礼数的人两句,哪知孟璟却只是唤了旁边的小兵一声:“锄头给我。” 钦差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当场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尔后便眼睁睁地看着这一代封疆大吏扛起锄头挖起了冻土,再次惊得合不拢嘴,一时之间竟将已经到嘴边的斥责生生噎了回去。 孟璟边拿锄头剔脚下顽固的枯树残根,边回道:“烦请转告皇上,眼下战事吃紧,前线缺不得人,恕难从命。但万全安危与京师后门我自然会护,不劳皇上操心。也请皇上放心,四月之前我自然会率军回营,将官兵还归宣府卫。” 眼下前方哪里有战事?更何况要到四月之前才回营? 钦差愣了下,道:“孟大人这是公然抗命?” “抗命?”孟璟侧头盯他一眼,“我没记错的话,是皇上自个儿把万全都司印信和镇朔将军印一并交到我手里的,战毕官兵交还卫所而将领回朝的规矩在我这里似乎不适用?那我非战时调遣一下卫所军队,又违了哪条国法抗了哪条圣谕?” 钦差再度被噎住,好半晌才接道:“如今皇上口谕命孟大人立即回城,大人若不速速还营,自然违了圣谕。” 孟璟左手从锄头上掰下一块快要朽烂的枯木,拿在手里掂了会儿,尔后笑起来,将这块朽木抛扔给他:“送给大人了。将在外,君令么……” 他没说完后半截,钦差拿着这块朽木看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这孙子在骂他,顿时气得转身就走:“不知好歹,胆敢违抗圣令,我今日斩不得你,日后自有人来收拾你。” 等钦差气冲冲地率随从走了,孟璟又刨了小半个时辰的土,总算从那块枯木根的缝隙里取出来一块头骨,鞑靼生性魁梧,骨架也比常人大出许多,待辨认清楚这是块久经塞外风刀雪剑腐蚀的同胞头骨,他招手召一旁的士兵上来,轻手轻脚地将头骨放入其捧着的匣子之中,尔后借着漫天雪光与微弱的火把光,看了眼这块被无数双战士之手挖掘得满目疮痍的北坡,轻轻叹了口气。 倒也不是他不愿意和皇帝好好解释,只是这等耗费兵力又于胜负无意义的事,任谁坐在奉天殿那把龙椅上,也不可能同意。 但人啊,总有些贪妄,落不到实处。 所以,总还是妄图试一试,从前不敢想的事。 这之后的三个多月里,他除了率亲兵和宣府卫七次成功拦截下鞑靼意图南下的散兵外,还辗转武定河谷与其余五处当年塞外的主战场,寻回了上万具同胞尸骨,同时也陆陆续续接到了十二道铁令,最后一道圣令到时,甚至还附上了赵氏的一封家书。 字迹潦草,看得出来是被逼迫写下的。 孟璟没拆开看,当着钦差的面就着信封一并撕碎,手一扬,漫天纸屑飞舞。 三月底,塞外仍旧春寒料峭,春风带着南边的暖意与水汽北上,到北地时已寒凉割面,漫天纸屑被寒风一卷,纸刀劈头盖脸地往钦差脸上砸,灌了寒风力道的薄纸片竟还真将他脸上割出了几道口子,缓缓渗出些血珠子来。 钦差抬手往脸上一抹,见见了血,也不复初时的客气,径直道:“孟大人,皇上的意思是,如果今日这道圣令到时,您还不肯率军回营,请您就地交还双印,也委屈您随我等进京论罪。” 孟璟淡淡觑他一眼,两相对峙了好一阵子,他抬手召东流将都司印信同镇朔将军印一并取了过来,径直抛给他,半点留恋都无。 钦差愣了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不该将人拿下槛送进京。 正迟疑间,下头有人过来禀报说此地已经清点完毕,孟璟也懒得再搭理他,径直点兵回程,军队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