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舟先是看了眼这猫毛倒竖的小崽子, 后又微微觑了眼孟璟头上那根鸡毛, 迟疑了下, 先溜为上:“我去叫人传水。” 唯一的救命稻草消失不见, 楚怀婵踌躇了下才敢拿手去将那根鸡毛取了下来,她还没出声讨饶,便听那人咬牙切齿地唤她:“楚怀婵!” 自从他不知从何时喜欢上唤她呆子开始,从此便再没唤过她一次名字, 楚怀婵身子不受克制地颤了颤。 “这会儿知道怕了?”他连气音里都烧着火。 “嗯。”楚怀婵强装镇定,轻声哄他, “别气了成么?” 他一个字都不肯再同她说, 径直抱她进浴房,好在路上没踩到什么肮脏玩意儿, 但方才累积下来的怒火已足够灼得他五脏六腑都疼了。他半点没怜香惜玉, 野蛮地将她身上这身碍眼的粗布麻衣扒下来扔开老远, 半点不容抗拒地将她身上的泥简单冲洗了下,便将她粗暴地扔进浴桶泡着,甚至还非常贴心地自个儿提桶再往里灌了些热水。 几乎被烫掉一层细嫩皮肉的楚怀婵瞬间弹起来, 被他毫不客气地在臀上一掐,又被他掐着脖子塞了回去。 头次反抗失败,她只好蔫蔫服软。 孟璟一气呵成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一脚将她那身破烂衣裳踹到了屏风后,楚怀婵隔着远远听到无比冷漠的“扔了”二字,随后便听到他摔帘而去的声音,门紧跟着被阖上,她探出头去看这小气鬼,连个背影都没能见着。 他这人要面子到了极致,哪怕被下人看到的不是他的狼狈样,而是是她这副尊容,也毫无疑问会觉得颜面无存,是以扶舟一早便将伺候的人全数清退,眼下室内空空荡荡,地屏前后俱无人在侧。 她一时之间无计可施,只好把探出去的脑袋缩了回来,自个儿缩着脖子泡了好一阵,等想起身出去时濯发时,这才想起来,她哪有衣裳在这破地儿啊,她顿生绝望,四下环顾了一遍,只有一件为孟璟备的中衣。 她眼巴巴地看了眼外头全黯的天光,又缩回桶里泡了一阵,尔后总算听到了似乎有救星的脚步声,哪知一回头,还是孟璟这个暴脾气。 他刚洗净一身脏污,着湖色江绸直裰,其上暗绣灵鹤望月纹,因发尚且湿着,只以发带将两鬓易垂散的头发松松垮垮地束在脑后。 明明瞧着满脸怒意,但兴许因为刚从汤泉池子里出来,身上还散发着些许尚未褪尽的暖意,竟无端地透出股慵懒的意味来。 他这人大部分时候都严肃得紧,说起来,她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他。 她眼睫轻轻地颤了下。 孟璟却只是居高临下地垂眸瞧着她,嘴角甚至还扯出了一丝不大友善的弧度。 她闷闷地转回头,不敢再去看他,就怕又惹恼他,他也确实还是不肯理她,一个字都没说,径直将刚拎过来的汤池滚水往下一浇,楚怀婵身子瞬间又被烫红了一片,默默抿唇不言,就等着看他还能不能翻出点折磨人好泄愤的新花样来。 她听到背后传来几声窸窣声响,随即传来一阵椅子腿刮地的刺耳声音,尔后那人的气息便停在了她脖颈后方,她身子顿时一僵,他却只是探手过来替她拆满是泥污的发髻,她迟疑了下,侧头去看他,被他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在脖子上,受疼之下只好乖乖屈服,重新转回头去,一点动作也不敢再做了。 “你是死人吗?” 他带着怒意的嗓音响起时,楚怀婵发蒙了一瞬,也没敢再闹出什么动静来惹怒他,只好问:“怎么了?” “头往后仰点。” 他这话依旧说得冷淡,但说话时却一直用手托着她的脏发,半点没让她虽晒黑了些但仍旧算得上莹白如玉的脖子沾上半点脏污。 楚怀婵闷闷地应了声“哦”,将身子往下缩了缩,尔后将头往后微仰,头皮便触到了铜盆的边缘,她微微怔了怔,下意识地阻道:“不用,我自己来。” “闭嘴。” 依旧是冷冰冰的呵斥,她不敢再阻,乖乖仰头受死。 不多时,她便感受到头发被汤池泉水浸润,泥土尘沙尽数往下褪。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