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有书信回来,说是为了岳家这几年抚养女儿的恩情,分出一部分家财酬谢荣国府,那批财物竟不是贾琏带回来的,而是走了官道的镖局,那许多双眼睛看着,她也不好赖什么,更何况她是为了贾敏才养了黛玉这一场,若说要赖,也不像话。只是这几日家里为了修院子日渐捉襟见肘,难免心里就有了怨,甚至觉着林海特特走官道把那笔银钱送来贾府,也是受了林滹府上的挑唆,想着这样撇干净和这边的关系,独享她女婿的万贯家财,因而对宋氏也难免有些不满意。 偏黛玉似浑不在意的样子,同宋氏亲厚得很,席间宝玉说起园子里的翠竹掩映的院落,他虽不喜读书,吟诗作对还有几分歪才,说起那院子倒也引人入胜,直说黛玉定会喜欢,邀她午后同往。 黛玉并不见情:“我便这样贪玩不成?” 惜春冷笑道:“连我们都没进去过呢,倒是二哥哥进去玩过一回,听说里面有些厅舍的匾额还是他题的,宝姐姐也进去过罢?” 黛玉心里嗤笑了一声,面上淡淡的,拉扯着宋氏的衣角道:“这么说,我也觉得漱楠苑的名字虽好,不衬那满院子的杏花,可惜舍不得二哥哥写的那手好字。”宋氏笑道:“你那院子里其实有楠树的,可是后来杏花开得更好,它就不起眼了。你要换名字就换了它,你二哥哥的字瞧着好看,尽是前人之风,没什么好可惜的。” 既说到字,难免要把姐妹们同宝玉这几日习的字拿出来品评。贾母又问黛玉最近有没有读书,药有没有照常吃,又说最近才收拾出几匹料子,可以给黛玉裁几件新衣裳。黛玉只笑着回话,也不大应声,听说贾母要给她什么,也笑着回了,只说家里都有,倒是宋氏问了声:“从前玉儿身边服侍的几个,紫鹃我是熟的,听说还有□□纤的,并几个小丫头,她们辛苦服侍了我们姑娘一场,也没什么好谢她们的,烦老太太让我见她们一见,有些吃的玩的,聊表心意。” 正巧薛姨妈听说黛玉同她婶娘来了,等着那边用了午膳,便过来凑凑趣,恰遇见宋氏领着黛玉在给几个丫头赏东西,不觉奇道:“从前林姑娘在家里的时候,老太太一向最体贴她,哪里凑份子、赏人,林姑娘房里那份从来不叫她知晓,都是同宝玉一样,直接老太太这儿出,如今倒舍得外孙女的体己了?”一面说一面凑过来,只见黛玉房里几个丫头婆子,不拘大小长幼,每人十两银子,两匹新绢布,丫头们每人一支猫眼石簪子,婆子们多一对金花耳环,独紫鹃再添了两身新衣裳并一对滚珠手镯。别的犹不提,那些布可是内造的式样,连凤姐看了,都啧啧称奇。 黛玉对紫鹃道:“你晓得我是个心气小的,我这镯子给了你,不许你做好人,给这个给那个的。”她心里倒也委屈,从前湘云打家里来,给姐妹们每人分了一个戒指,她原先家里的教养,别人给了礼物,不说日后见了她就戴着,也得好好收着以示珍重,谁知外祖母家规矩竟是不同的,宝钗转手送给了袭人,虽不知探春她们是不是一样,只是事后说起来,连湘云都赞宝钗的仁义大方,弄得她似乎是个小气人似的。 紫鹃抹了泪道:“姑娘赐下的,我一定好好收着。” 贾母犹要客气,说些“你小孩儿家家的攒些体己不容易,要你婶娘破费也不好”之类的话,黛玉回道:“如今我也守孝,嫂子又不在家,这些布堆着也是浪费,她们当年陪了我一场,老太太也让我大方一回。巧的是姨妈来了,带给宝姐姐的这些正好不用姐姐们多走一趟。” “你自己穿的这样素,倒给你姐妹们、这些丫头们打起首饰来了。”贾母犹自嗔怪道。 黛玉给贾琏、宝玉、贾兰、贾琮、贾环的是一色的笔墨纸砚,两位嫂子一人一整套头面,姐妹们除了一色的首饰外,其他的却各有千秋,迎春有一套檀木棋盘配墨玉棋子,探春有一套她寻了许久的书册并文房四宝,惜春亦有一套五十六色的新鲜颜料,也是用了心的。宝钗因平日就不爱花儿粉儿的,也不知黛玉从何处得来,竟把她吃的“冷香丸”要用的料配齐了,着人送给了薛姨妈。 薛姨妈忙道:“宝丫头这热毒也是胎里带来的,冷香丸用料也有限,‘巧’字却难得,难为林姑娘了。” 宋氏道:“这个‘巧’字,逢的是机缘,需的是慧根,当年薛姑娘得配出这‘冷香丸’,是她的机缘,如今玉儿得这个‘巧’字,也是她的运道。” 贾母眯眼笑道:“很是,她们这些个小的,都逢个巧字,平平安安得才好呢。” 那几个凑在一起,探春忽想起了什么,指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