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姐姐这两个简单的声节时,臼齿会清脆地磕碰两下。 遛狗,下馆子,游乐场,电影院,有姐姐陪着,他才又走进那些人丛。 有回江羚抽烟被他撞见了,很心虚地匆匆一扔,踩灭了,“可别学我。” 他笑起来,觉得她好像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家人。 姐姐劝他少点外送,在厨房教他做饭,她说窗外那棵树看上去总是很骄傲,她还说:“小室要像这棵树一样活着。” 生日的时候他收到一瓶香氛,递到鼻尖一闻,是江羚身上的香水味。 江羚忽然变得忙碌,好阵子抓不住半条人影,后来他才知道,江羚结婚了。 结得好仓促。 安室觉得有些惘然,坐在床沿出神,就这么一直到天明,有别人家的狗在吠,他站了起来,拿起案几上那瓶香氛走出去扔掉,他决心不再和她见面。 姐姐,如果今天你没有主动喊我的名字,也许我会放过你的。 嗯,只是也许。 * 几道家常菜,清焯豌豆尖,萝卜煸瘦肉,番茄炖牛腩,江羚尝了,样样都可口,笑称安室是青出于蓝。 吃了饭,江羚一定要自己洗碗,安室就没拦着。 她拿一块海绵,擦拭着白瓷碗上的油污,安室走到她身后,很自然地,把脑袋搁在她肩窝,眉头轻纵,“姐姐换了什么香水?” 甜得有点发腻,不太喜欢。 安室说话时,鼻息像根狗尾巴草,拂得她颈后直刺挠。 会不会太亲昵? 江羚忽有些不自在,男孩和男人的身体存在一道明显的边界。 过去他们一起压马路,或挽着手或搂着肩,而身侧是一种男孩的轻盈,安室生得再漂亮,她也确信自己把他当作弟弟的心思是无邪的。 可刚刚那一霎,分明是个成熟的男子,热带雨林般沉郁郁湿漉漉地扑过来,唬得她一僵。 怎么这样快,男孩不经意就长成了男人? 她心中微叹,面上却还要佯装自若,再去看安室那双眼,不藏半点绮色,无瑕得教她发虚,倒显得自己那分疑窦腌臜起来。 “什么花果调的香,别人送的,我也不记得了。”江羚敷衍道,很心不在焉。 她收拾完了就去客厅看电影,安室又来兴致说什么要煮杯热红酒驱寒,就由他弄了。 这边安室剥了橙子,将皮切成细丁,橙肉切作小块,一齐下了锅,锅里又倒上白砂糖和少量的红酒,开小火直到糖渐渐融了,就把剩余的酒全倒进去,再将桂皮、香叶、肉豆蔻、八角茴和柠檬片等制成的料包扔进去,小火咕嘟着,一直熬煮不许它沸腾,慢慢地温甜的酒香倒一径往江羚那儿飘。 舌头正发馋,安室已擎着两只高脚杯走过来,里面早漾起红玛瑙似的酒液。 他罩了件略宽松的粉毛衣,整个人像从那领口长出来一棵瘦而挺拔的树,薄薄的皮肤下骨骼清晰如根根枝桠,袖子长到遮住手背,江羚接过酒时,碰到那布料是和想象中一样的软糯,使她愿意多抚摸几下,可安室像有意拉开距离,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了。 因为那时在厨房让他看出来了吗?江羚犯起了嘀咕,要真是那样她不免内疚,自己无意识的多心叫他觉得受冷落,从此处处行事反倒要谨慎起来了。 江羚本想着索性主动些,去挨着安室坐,再同他碰个杯,好不着痕迹地把那层生分碰碎,可瞟一眼安室,电影已看得十分专注,她的念头就也打消了。 不知怎的,电影里物体的边缘忽然都长出了毛,人也层层迭迭,用力眨眨眼,还是看不清,台词倒是能听见,却开始不明白什么意思,江羚甩了甩头,想撇去脑里那团雾,只是徒劳。 真是不妙,在弟弟面前败了酒量,喝的时候没注意,大概是兑了别的什么烈酒进去了。 她按着太阳心,按着按着就眯起了眼,身子歪斜下去,沙发那端的人伸长胳膊,稳稳将她的脑袋托住了。 “姐姐,沙发上睡会受凉的。” 少年起身,手臂横过女人身下,看着瘦削一副身骨,抱起她却并不费力。 把江羚安置在客房的床上,调好了暖气,安室俯身拨开她脸上发丝,借那月光观摩她睡颜。 “那个时候姐姐真的不该向我示好,在冰窖里躺了那么久的我,想戒掉姐姐这样的温暖实在太难了。” “其实遇见过姐姐好几次了,每次都只是远远看着,直到你完全走掉,我也不敢打扰,甚至害怕姐姐不是原来的姐姐了。” “可偏偏今天你要喊我,姐姐一对我笑,我就知道,全都完了,这辈子都没法逃跑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