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七秒钟内。
这七秒,对于他来说恍如一个世纪。
如果再晚两秒,那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回来了。
由于飞机高度太低,他最后只能紧急迫降,在迫降过程中磕到了头,过了一天一夜才苏醒过来。
醒过来时,他看到了欣慰的大队长、田政委,还有远道赶来神色焦急的父母。
俞景蕙告诉他,陆时语其实也来了的。不吃不喝一直守着他,眼泪掉的就没停过。可是不知为什么,就在他刚刚苏醒时,她却悄悄地离开了。
魏郯先回宿舍将迷彩背包放下,随即去了大队长办公室。
飞行楼大厅的墙壁上是醒目的十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忠诚使命、追求卓越、英勇无畏、甘于奉献。
这是试飞大队所有人心中的试飞精神。
魏郯站在队长办公室门口,敲门,听到里面一声“进来”,他才开门,走到办公桌前,敬了个军礼,身姿笔挺得像一棵小白杨。
大队长放下手里翻阅的文件,问了问魏郯最近几天的身体近况。
差点酿成机毁人亡的大事故,按程序必须要对飞行员进行心理干预,什么时候能飞要看各项检测是否合格。
可魏郯非常快地就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好了。
这既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他从来都是那么出色。
是这个年纪全军最优秀的飞行员之一。
大队长对自己这里每一个飞行员的履历都了然于胸。
魏郯,b大双学籍飞行员。市中考、高考状元,品学兼优,体能出众,善于钻研,坚忍有毅力,胆识过人。是那种飞得很灵,很有想法的年轻飞行员的代表。他的这些特质和综合条件,再过个十年,绝对是空军队伍里最优秀的中坚力量。
说实话,他这次能活着成功迫降实在了不起。所有的反应和操作完全可以当做模板,即使是拥有多年经验的老试飞员也不过如此。
但,大队长却觉得这个年轻人在最近一年里,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弦,绷得太紧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他站起来,拍了拍魏郯的肩膀:“你已经很久没有放假了,队里商量让你休疗养假,回家去看看。”
魏郯表情不变,敬了个礼:“是。”转身大步离去。
他当天就收拾了随身物品。部队有车将一身便装的他送到了市区机场。
机场内熙熙攘攘,人声喧闹。有行色匆匆的商务人士,有跟团旅游大声谈笑的人们,还有临近分别的小情侣们难舍难分地拥吻在一处……
四周的热闹和伤感,让魏郯有一瞬间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在过去的五百多个日夜里,他无时无刻不在念着她。
当听到陆时语在他出事的第一时间就赶来并一直陪伴到他苏醒时,他原本已经沉寂的一颗心,像被注入了新生的力量,又扑通扑通活跃地跳动起来。
偌大的候机厅内,魏郯坐在金属长椅上,沉默地盯着手机里的微信界面,几乎是颤抖着点进了陆时语的微信主页——
一片空白。
和他一样。
不是设置了三天可见,也没有刻意拉黑屏蔽他,就是切切实实地毫无内容。
唯一改变的是头像,他们俩的大头照被换成了一幅皑皑白雪覆盖的雪山风景图。
再无其他。
魏郯却觉得自己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
他想起了每次回京休假,早上自己在厨房做早饭,陆时语就像个无尾熊似的攀在他背后,一刻也不撒手。
“魏郯,你回来真好!”她在他肩颈处深深地嗅着,叹气道。
“你干嘛?像个小狗似的闻什么?”
“闻你的味道呀。”
“我什么味儿?”
“就是你的味道。哎呀,你别问了,我也说不清的。”
魏郯轻笑一声,转过身来,将人搂进怀里。
……
那些原本已经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又顽固地一点一点地涌了出来。
广播里已经开始循环响起请dk1006航班的旅客登机的提醒。周围的人们几乎全都站了起来,在登机口排起长队。
魏郯却一动不动。
眼看着刚才还排得如蛇行的队伍一点点缩短,广播里一遍遍播着他的名字,最后登机口关闭。
他还是没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魏郯一直坐着,直到打扫卫生的保洁大姐开着电动拖地机经过,他才回过神来似的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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