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连川一把将人抱上马鞍。 他醉了。 只是轻轻一抱,白浣薇坐稳他便牵起紫电上路,并无越轨之举。白浣薇念他醉酒无心,不予苛责,命他回去好生歇息,怎料季连川还是跟来正堂。 白浣薇处理军务,他木头桩子一般呆立门前,直勾勾盯着,白浣薇浑身不自在,到底忍无可忍:“你站在那儿做什么?” 他答:“我值岗。” “你还盯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 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羞红了脸,恨恨道:“他是个傻子。” 白继禺见此形容岂有不明白的,拊掌大笑:“他送来一坛襄阳酒,我便还他一瓮女儿红。” 当即唤人取来纸墨,亲笔拟定婚书。 战乱之时,二人各自从军未及碰面,转眼山南海北。季连川一介武夫,不知讨女孩儿欢心的法子,惟恐造次唐突,一心上阵杀敌。白浣薇性子豪爽,偏偏守了女儿家的矜持,概无书信往来,只是每日查阅军报,抄下与他相关的只言片语。 她想,戏文总是这般唱的,天下安定,有情人终成眷属,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开泰二十一年八月初九,五方豪杰率兵合围大兴宫,贵妃南氏自道太祖谶语,楚国国玺宇文序得之。 次年宇文序登基,建元乾元。[2] 同年汪白结党,上书选妃,图谋外戚之位,白浣薇撕毁婚书,应选入宫。 夤夜虫鸣,一声接一声宛如弦歌应和,愈显宫道沉寂。 淑妃扬手一推,季连川后退数步,剑刃刺入青石砖缝,稳住身形。 她明白他的心意,她一向明白他的心意。 白家退婚赔了许多银钱,还为季连川谋了个清闲职务,可保后半生无虞。她知道他上有双亲侍奉,兄长才得了一双儿女,其下两个幼妹尚未出嫁。 五年来深宫筹划,她时常探听他的消息,究竟与何人喜结良缘,每每得来皆是“未娶”。 “再不济我也是正六品宝林,俸禄千石,衣食无忧。”淑妃冷声道,“你区区一个奴才,从前是如今是,往后亦是,子子孙孙人下人,我放着好好的主子不做,随你去做奴才?” “你也不照照镜子,掂量掂量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将此二人收拾了,滚。” 枫红罗裙如水平滑,漾开一道波纹,淑妃利落转身,似乎瞧他一眼便会脏了眼睛。 季连川默然垂眸。 淑妃独自回了含凉殿,季连川并未追来,合上门,总算腾出手拭去满面泪痕。 她不爱哭,幼时同几位兄长学骑射,栽下马来也不曾落泪,一咬鞭子又上了马,白父道是“此女最肖老夫”。 五更天,寅时已至,宣室殿的小太监大抵得手,只盼兵符顺利送去六哥哥手中。 淑妃心下稍安,唤道:“春喜——” 无人应答。 淑妃连唤数声,偌大一个含凉殿,万籁俱寂。正殿一盏油灯将灭未灭,黄花梨竹节圆桌摆满汤羹菜肴,应是春喜布置。 这人摆了饭不知跑去何处。 淑妃寻去春喜卧房,梁上黑影悬空,一双脚摇摇晃晃。 “春喜!”淑妃赶忙将人救下,可惜为时已晚,春喜口唇乌黑,牙关紧闭,唇边淤青淡淡,早已咽气。[3] 淑妃与伏甲涛甫一离开含凉殿,涂刀子便对春喜动手动脚,季连川一刀了结此人性命,询问淑妃去向,春喜闭口不言,自顾自去了厨房烧饭。 她晓得主子肩负大计,成败在此一举,大约不会再返含凉殿,春喜亦觉今生无可留恋,又忧心淑妃奔波一夜,回来歇脚腹中饥饿,照她往常喜欢的做了饭菜。 六荤四素并两盘瓜果,器皿皆用的温盘温碗,以免冷却伤胃,甜瓜由半圆勺剜作樱桃大小,正宜入口。[4] 淑妃将春喜抱去桌前,女子身量清瘦,瘫软椅背,只占了小小一块地方。 淑妃自小挑嘴,这不吃那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