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娘娘。”众人起身。 “谢娘娘。”沉璧最后一叩首,起身时眼前天旋地转,幸有小宫女手快搀住胳膊。上头眩晕下头腿软,沉璧歪斜倚着人,强忍脾胃干呕的酸气,尽力端庄眉目。 南婉青道:“你先下去罢。” “谢娘娘恩典。”沉璧不忘福一福身子,谢恩告退。 南婉青多年独受恩宠而无所出,昭阳殿宫人暗自揣测,大约都信了宸妃娘娘身子不好,生养之事从不敢摆上明面议论。今次目睹沉璧境遇,更是噤若寒蝉,偌大的东阁,只听青玉碗勺相碰的玎玲声。 小宫女搀扶沉璧出了内室,走动蹒跚,水晶帘摇曳未歇,蓦地响起一道颤抖话音“奴、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婉青微微蹙眉,他不在宣室殿鞠躬尽瘁,也不在清宁宫痛哭流涕,又跑来做什么。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沉璧踉跄歪倒,慌忙爬起身。 彭正兴与沉璧略有交情,张口递了台阶:“大胆奴才,冲撞了圣驾你俩有几个脑袋抵的。” “启禀陛下,奴婢忽感不适,娘娘宽和体恤恩赐休养,无意惊扰圣驾,请陛下恕罪。”沉璧俯首道。 “退下罢。”他以为南婉青尚未起身遂免了通传,守门侍监回禀方知人在东阁。沉璧二人谢恩之际,宇文序已步入内室,众宫人齐齐见礼,南婉青端坐席案,自顾自添了玉碗鲜汤。 “瞧了太医不曾?怎的说?”宇文序一撩玉白衣袍落座身侧,他不常穿颜色清淡的衣裳,素服霜寒,如孤山落雪高绝尘世之外,遥望雪色与云色,总是不近人情。 南婉青答了“不曾”,便将玉荷叶勺送上唇边,半晌不言语。宇文序满心殷勤迎来冷脸相对,摸不着头脑。 “启禀陛下,”渔歌生怕自家娘娘惹得圣上愠怒,伏身回禀,“娘娘才用的早膳,尚不及传召太医把脉。”言下之意,南婉青起身不久,兴许还堵着一口半梦半醒的闷气。 宇文序道:“也好,用了饭请太医看诊,瞧好了再去歇一歇。”美人云鬓素净,只有零星几支颤枝花叶银步摇,耳上碎银流苏勾缠发丝,晃动妨碍,宇文序伸手拨开,并无怪罪之意。 若是以往南婉青必定一口回绝,如今宇文序尽除汪白党羽,前些日子又下了查抄赵家的旨意,拔出萝卜带出泥,尚不知累及多少东楚旧族。朝野大权独揽,却逢中年丧子之痛,大喜大悲杂糅,指不定何时便疯了神志,她千不甘万不愿也只得徐徐图之,以免惹来杀身大祸。 南婉青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嗯”。 昭阳殿正堂,郑太医与药徒自晨间应召肃坐良久,时过正午饥肠辘辘,宫人款待茶水点心无一敢动,终于等来传唤。 偏殿西窗设有一张纳凉的枕榻,侍女铺垫毛皮褥子,又抱来几个大枕头。南婉青半卧着伸出右手,两片藕荷纱幔只下了右面,宇文序坐于未下帘子的左侧,眼见侍女覆上素丝帕子,遮蔽玉手与皓腕的雪白颜色。 “微臣太医署医监郑无咎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宸妃娘娘,娘娘福泽安泰。”郑太医不想圣驾在此,花甲老人颤颤巍巍行了大礼,药徒年纪小,咣当一声砸了个响头。 宇文序道:“免礼,赐座。” “谢陛下。”郑太医行来榻前,丝帕隐约鼓起手腕形状,左右难明。渔歌搬来矮凳,道了声“请”,郑太医垂首不敢多看,拱手问道:“敢问女史先诊左右?” 渔歌道:“右手。” 郑太医抬起袍裾又是双膝跪地,身后药徒有样学样,长须斑白的老者还未将指头搭上掌后高骨处,宇文序道:“不必多礼,坐罢。”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