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薇顺着檐下走了几步。 叶亭宴所在之处本是西园中一处尚还洁净的宫室,但殿前因久无人打理,早已零落荒芜,细雨落下,必定会和着泥土沾湿她的裙摆。 若是裙摆泥泞,她又如何能回到点红台去接受众人朝拜呢? 落薇无奈,只好遣人去请车舆,不料派出的人还没走几步,前门处便有一小黄门淋雨疾跑了过来,扑到她的脚下:“娘娘,出事了——” 落薇低头,见是刘禧的徒弟。 刘禧为人肃整,教出来的徒弟也算是沉得住性子,又是御前行走的人,鲜少有这样惊惶的时候。 她心中一沉,面上却不显,只是问道:“何事?” 那黄门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方才逯侍卫奉命去席间寻叶大人的好友,随后他与金天卫带着那位大人一齐到西园来,谁料天降微雨,道路迷蒙,众人走错了几步,迎面撞上……” 他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继续道:“迎面撞上了西园中一位失魂落魄的宫人,那宫人也是吓得惨了,话都说不清楚,只是反复道自己在某一口水井中瞧见了、瞧见了一具死尸!” 周遭宫人闻言,立时跪了一片。 檐下掌伞的宫人亦将那把油纸伞搁下,跪在了落薇的身后。 虽说落薇自从封后以来,帮皇帝处理政务要多于管辖后宫,但她既有发落陈年旧人的手腕,又施恩上下、深得人心,三年来禁宫从未出过大差错。 更别提这样能够直接捅到皇后面前来的命案了。 落薇垂着眼睛,声音听不出情绪:“继续说。” 那黄门只得硬着头皮道:“因着那位御史台大人在,非要跟随宫人去瞧一眼,还受了不小惊吓,逯侍卫不得不带金天卫暂且封了西园,报与陛下和娘娘知,小人脚程快些,先来给娘娘报个信——陛下说,台前诸位大人已被惊动,娘娘不必回去了,少顷陛下便亲自过来。” 落薇听罢,冷笑了一声:“好啊,如今禁宫之内,竟已是旁人当家了。” 那黄门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连连讨饶。 落薇瞥他一眼,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起来罢。” 其实此类事宜在深宫中并不少见,今日巧就巧在被外臣、还是御史台的外臣撞了个正着。 被御史台外臣撞上以后,那逯恒一时无措,慌乱之中先带金天卫封锁了西园,又遣人告知了她和宋澜。 逯恒自以为处理得当,却不知今日与寻常不同——今日宴会群贤毕至,他如此行事,兼之方才点红台上一番风波,必定会惊动台前大小官员。 宫闱有乱,必属中宫失德,只消今日撞见此事的那位御史轴一些,参她一个治下无方,便可为她惹上一身麻烦。 换句话说,查不清缘由,来日流言蜚语不断,罪责只会落到她一个人身上。 若是往深了想,或许这件事……就是冲着她来的。 这么多巧合堆在一起,这会是纯粹的意外吗? 落薇心意浮动,突然忆起了榻前叶亭宴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睛。 ——难道是他的设计? 他如今归属不明、态度不清,说着一心为宋澜,却背地里收了她的示好,而她欲近些打探,他又缄口不言,实在不能让人轻易猜测出他的心思。 这样一个人…… 烟萝起身上前,将落薇身侧遗落的那把油纸伞捡了起来,大风欲起,若再不收了,它恐怕要被吹到园中去。 落薇回头,正巧看见了那扇不知何时被重新撑起的花窗。 趁着众人未来,她给烟萝递了个眼色,重新回到了殿中。 叶亭宴已然收敛了方才面上的万般神色,只是坐在原处,微笑问道:“娘娘怎地去而复返?” 他坐在窗前,必定将方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不过是明知故问。 落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