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蒙了眼睛的绿袍公子如同梦呓一般的声音:“重见她,不算是伤怀,只是有些……不甘罢了。” * 一晃三日,因怕迟了再生事端,内侍省着人捞了尸身之后,最快地验过,派了个黄门来琼华殿回话,顺便将那日目睹的宫人一齐带了来,换了内人服色,交由烟萝派遣。 彼时宋澜恰好在琼华殿中,听了回话,帝后俱是讶异——西园中的女子尸身不是旁人,正是从前琼华殿中的张司衣。 张司衣原本是绣娘出身,因当年在祭典中为太子衣冠作刺绣而被先帝称赞,从绫锦院调入内宫,统管皇族衣物,后来落薇入主中宫,她便来皇后宫中做了司衣宫人。 她海棠绣得极好,落薇当年那条撒花裙便是寻她去做的。 是而连宋澜都对张司衣有些印象。 只是去岁末时,张司衣偶感风寒,痊愈之后递了帖子给落薇,称有心出宫,请皇后允准。 张司衣做绣娘时不过十五六岁,如今比落薇还小些,这个年岁做到皇后近身的司衣女官,往后前途不可限量,达官显贵都配得,鲜少有匆忙请辞的。 落薇虽然惋惜,但也准了,赐了银钱,又从尚服局中寻了一位姓万的宫人顶上,张司衣赶在除夕之前来谢了恩,称暂住在尚服局中,不久就要出宫去了。 即将放出宫去的内侍,众人自然少有关心,从张司衣请辞之后,落薇就不曾再听到她的消息。 不知她是如何横遭不测,尸体又被人抛到了西园? 如落薇所料,点红大会那一日多少还是走漏了些风声,似乎亦有人特地在朝中造势,称内宫不宁,竟在士人拜见时传出了凶案,言语直刺中宫。 御史台只是催促,落薇名声向来极佳,倒还无人敢弹劾皇后无能。 只是此事再不解决,恐怕就要落到刑部和典刑寺去了,终归是于她无益。 死的是旧人,落薇不愿随意找人顶罪,只好再查,宋澜少见地在琼华殿中发了火,呵斥内侍省三日只查出尸身归属,不知要它何用,将那小黄门吓得冷汗涟涟,出门时腿都打不了弯儿,栽了个跟头。 内侍省调查内宫事务,金天卫行保卫之责,于断案窥探上终归是欠了些火候,宋澜走后不久,落薇便听说他最终还是将事情交给了刑部和典刑寺,立案之前,叶亭宴尚在宫中,便暂且领了本案,七日之内若给出结果,倒省了一大堆麻烦。 前朝德帝设过簪金卫来为自己处理腌臜事务、办心腹密事,宋澜这般行事,就叫落薇猜到了些——他有心效法前朝设立鹰犬机构,而有旧情、有头脑来投奔的世家公子,正为他提供了绝佳机会。 恐怕他正愁没有机会行此事,言官抓着内宫不放,却不知皇帝打算。 机构起势之后,他们恐怕就没有机会再阻拦了。 温驯了多年的小皇帝,终于还是没忍住露出了自己的利爪。 叶亭宴不负所托,不过四日便查出了始末,只是他一时并没有直接上报皇帝,而是低调地寻了个脸生黄门过来,为落薇报了一串平仄。 那小黄门听不懂,坑坑洼洼、满面苦恼。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 他背完了,见落薇意味深长,便道:“小人不过是藏书阁中的理书侍者,实在不能懂,从天亮记到黄昏,娘娘勿怪。” 烟萝亦一头雾水,却听落薇道:“烟萝,赏了,送出去罢。” 她抓了一把金瓜子,那黄门欢天喜地地接了,烟萝送他出门,回来时见皇后挽了袖子,随意提了笔,正在案前为一首新词开篇。 “故园何在,灯烧风皱,满目琳琅花月……” 她写到这里,有些不满意,于是丢了笔,抬头见烟萝归来,便向她露出一个笑容。 “多智近妖——”落薇轻声评价道,她没有提名字,然而烟萝心知她说的是叶亭宴,“不知是好是坏哪。” * 琼庭与内宫之间有一片林,林中曾有台名高阳,后长久不用,已然废弃,比西园更荒些,也不知叶亭宴是如何知晓这等去处的。 落薇斟酌再三后,冒险于酉时宫门落锁之前蒙头夜行,倒也一路顺利。 高阳台前有一狰狞石雕,落薇经过时多瞧了一眼,没有认出来。 台中宫殿破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