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该叫你一句老师的,我纵未拜过你,却从你这里学到了太多、太多,不知?是好是坏。”他嗅到了周遭血的腥气,“不过若叫你知?我是谁,岂非顺了你的心意——我已从?无间地狱归来?,如今也是你选中的人了。” 额头沾到了血,叶亭宴伸手一抹,低低笑?起来?,那抹血痕印在他苍白面颊上?,衬得他秾丽如艳鬼。 “你虽言语旷达,终归意难平;可若你知晓了我的身份,纵魂归天外,亦会?欣然罢——我私心,还是不想叫你得善终的。” * 同?一轮月下,刘明忠疾步入了琼华殿,向皇后低声告道:“太师已去,陛下称今日要宿于燃烛楼中,焚香一夜,想是不会到后宫中来了。” 落薇默了片刻,方道:“本宫知道了。” 刘明忠踌躇良久:“还有一事……” 落薇道:“你但说无妨。” 刘明忠膝行向前,伏身道:“舒康长公主与驸马禁足府中,向来?平安无事,但今日夜间,大抵就是太师去的时候,驸马忽然心痛如绞、如癫似狂,最后竟握着殿下的手,将利器捅进了自己的心口。” 落薇一怔,厉声喝道:“公主府中断无利器,他以何物?自伤?” 刘明忠道:“似是一根削尖的木簪,那簪本是钝润的,不知?驸马磨了多久,竟能一击毙命。殿下受了惊吓,本想漏夜进宫,最后还是作罢,只差小人为娘娘递了个信。” 落薇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罢了……贵妃呢?” 刘明忠拱手道:“贵妃人在披芳阁,里外除了服侍的宫人,还有禁军,莫说钝器,连消息都透不进一丝去。陛下的意思是,贵妃向来?体弱,得知?父兄之事难免惊吓,伤了龙胎就不好了,一切都等来年再说。” 落薇扶着额头,叹道:“你去罢。” 刘明忠忙道:“娘娘保重。” 玉秋实自刎是戌时中,刘明忠离去已是亥时,她午后一觉睡了三个时辰,此时睡意全无。 落薇在窗前点了一根蜡烛,又趴在案上?,耐心去瞧那油蜡一层一层地剥落,化为一滩软烂的红泥。 蜡烛燃了一半,花窗外便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不知?为何,他没有急着开窗,于是落薇也没有动弹,她眼看着对方伸手拂上了窗纸,便笑?问:“你在摸什么,我的影子?” 他在窗外漫声吟道:“何当共剪西窗烛……[2]” 落薇喃喃地道?:“可我瞧不见你的影子。” 一时之间,她竟有些怀疑,窗外究竟是叶亭宴,还是她臆想中的故人游魂? 叶亭宴静静地站在窗外,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 落薇忽地不想推开这扇窗了,她瞧着那模糊的影子,一时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说:“秋日分明未至,可故人纷落如叶,就算暂未零落,也在枝头摇摇欲坠。我站在树下,无力抵御萧瑟秋风,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窗外人便叹了一声,声音轻得像风:“衰兰送客咸阳道……”[3] 落薇眼角湿润,接口道:“天若有情——” 正在这时,忽有一滴蜡油落在她的手背,烫得她哆嗦了一下。 落薇骤然清醒过来,忽地住了口。 她按了按太阳穴,让自己?平静下来?,又想了一遍今夜自己要做什么,随后狠下心来?,伸手推开了花窗。 窗外的叶亭宴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她,见她看?来?,他便道?:“你还不曾念完。” 夏夜有风,弄响婆娑,蝉鸣不断,月色正好,她于此景之间,感受到了一种万物有灵的寂灭。 叶亭宴趴在她的窗棂上?,声音听起来很幽远:“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 落薇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天若有情……天亦老。” 第69章 社燕秋鸿(一) “你记不记得,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了?” 叶亭宴跃过花窗,在那张他常坐的美人榻上坐下,闻言挑了挑眉,认真思索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