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觉得快乐和正确的事情。” 宋泠与她十指相扣,重复着当初在许州宴山居化寺中的誓言:“我们年少之时,立誓要澄清寰宇、教化万民,使海内富足平静、海外四境归一,使百姓不受饥饿、灾病、战乱之苦,臣下免遭颠沛、远谪、不逢其时之祸……有?朝一日,大道如青天,内有名臣、外有永将,复先辈盛世平章。” 支撑她在所有的亲人弃世后不曾自绝的、支撑他在沦落乌涂时不曾自弃的,除却愿为彼此?牺牲的情爱,还?有?这些年少的、天真的、不能弃绝的理?想。 宋瑶风擦拭着面前新立的无字碑,笑着道:“我从前没有?这样的理?想,只希望亲人都在、朋友永不零落,大家一起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生活……后来我才发觉,这些微渺的愿望,原来比浩大的更难一些。” 周楚吟席地而?坐,弹起一首孤清的曲子,是邱放和陆沆曾在东山上唱过的《满庭芳》。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这首曲子在醉间吟唱之时,仿似还?带了志不得抒的凄怆,如今被他重弹一遍,虽然仍旧孤清,却安详平静,将忧愁的疏狂染上了些展望“江南好”的希冀。 后来林间下了一场雨,幸得那几棵高木庇佑,众人躲闪及时,只是湿了衣角。 落薇伸手接住了一颗迸溅的雨滴。 “这是一场经年的大雨……无论你我怎样小心,还?是免不得……被雨水淋湿。” 下山之后,周楚吟告辞回江南隐居,沿河顺流而下;柏森森追着周雪初离京而?去,继续投身他们的“江湖”,不知是北上还是回西南去了。 宋瑶风近日在京中督办了个女?子书学,不仅授文,更要授武。 邱雪雨虽是文官之女?,可娘亲却自幼习武,故而才能在当年的追捕中活下来,她本欲北上从军,做个幽州常见的女?将军。如今被宋瑶风劝阻,便决定?留下教授武艺,暂且做了个她身侧的女?官。 张素无请辞出宫,与裴郗一同去了西京洛阳,整理?书卷。 朝兰则统辖宫人,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掌事——她是玉随云少时在徽州收养的孤女?,少时伤过神智,心智单纯澄澈。 后落薇身侧无人时,玉随云思来想去,唯觉得她最放心。 宫变涤荡了一批又一批心思迥异的人,唯独她如同一颗露水一般,永远晶莹剔透、天真?不知愁。 燃烛楼的地宫被石块填满、永恒封死,仿佛不曾存在过。常照秋后问斩,此间拒绝任何人的探望,死时十分坦然,含笑看天。 转眼又是一年上元节。 自天狩三?年之后,皇太子千秋节变为殒命日,城中禁绝盛典,少闻礼炮声。今岁汴都得保,新帝登基,终于放开禁令,让汴都的上元重新热闹了一回。 “宣宁元初,万岁节,上元佳夜,圣天子赐酺三?日,昼夜不禁。走百病,闹花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今日夜宴,宫门?不禁,百官去后,一匹白马随着轿辇,一路出了明?光门?。 落薇卸了钗环首饰,着民间常有?的粉纱甘棠裙,宋泠则穿了有缠枝暗纹的白色襕衫,将马顺手拴在道旁树上之后,两人双手紧扣,穿过如织的人潮。 失而?复得的棠花佩玉在她腰间好端端地悬着,一切都仿佛不曾发生?过。 朱雀前街悬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落薇跟着他一路小跑,忽而?在一棵古树下瞧见一盏走马灯。 她心中一跳,不由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那盏走马灯,心跳如擂鼓。不过她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那盏走马灯依旧慢悠悠地转着,只有?垂下的红穗在风中飘拂。 “薇薇——” 落薇回过神来,恰好在面前售卖铜镜的摊前瞧见自己?的脸——她已经不是少女?模样,但?双颊微晕,瞳孔有?神,唇角带着情不自禁的、明亮的笑容。 “快些,别叫他们发现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