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五十大寿,莫说咱们家,这条街上就没有不上心的。你说得对,冯家看不上这酒,可说到底是咱们一片心意,那成小爷给的银子难道还买不起这坛酒么?” 他总有道理,青娥只得横眉将他看着。 赵琪又道:“让人家知道了,反而觉得你哥哥我小气。” “人家才没空管你。” “这都是为了我们两个的将来,你信我的,这酒不叫你白送。” 青娥蹙眉不解,“从前你我行骗是为了一口吃的,现今我们有了自己的生计,为何还要盘算这个盘算那个?” “嗳,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交际,怎么能叫盘算。”赵琪一笔带过,稍显不耐地掀帘进了后院,“明日你千万记得去。” 痴痴呆坐片刻,青娥起身抬高门板将铺面半掩。 对着细长条的门缝往外望,不远处便是秦淮分出的小河,能听见妇人捣衣,孩童嬉闹,自己熬到二十没被阎王收去,想过的无非就是这么简单的日子。 偏她前二十年来作恶多端,哪怕金盆洗手回头是岸,也逃不开这求而不得的惩罚。 日月交替,这就来到冯老夫人寿辰当日,青娥天不亮敲响了冯府角门。 来应门的是个年岁不大的丫头,以为送菜的来了,开门却是巷口沽酒的美妇人。 那美妇人今日头戴一条湛蓝绞缬的巾帼,脸上点缀了些胭脂,眼珠水润饱含期待,叫人难以对她说出重话。 小丫头仔细将她打量,生怕遗漏哪处美貌,“你…你是来找谁的?” 青娥面上荡起抹笑,梨涡浅浅道:“我找望春和逢秋两位姐姐,烦你传话。”说罢,她从善如流自袖中摸出两枚铜钱,递给那小丫头,“姑娘还请拿着这个,换些彩线也好。” 小丫头眼珠转一转,收下了铜板,让青娥在门外候着,她这就去唤人。 等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逢秋独自来了,不见望春,她扶门将青娥上下端详,眼光驻留在她臂弯的竹篮。 “青娥,你怎会来?” 逢秋与青娥还算相熟,二人岁数相近,在酒铺也有得来聊,青娥笑了笑,揭开竹篮上的布头,篮子里躺着两坛花雕酒。 “从昨日贵府就格外热闹,叮叮匡匡像在筹备大事,我问过才晓得今日是府上老夫人的寿辰。逢秋,这酒你拿进去,不是我攀附权贵,只住得实在是近,要知道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还不送点什么,未免说不过去。” 逢秋听得她的来意,旋即也笑开了,“你真有心了,不过今日来的宾客只怕要将冯府门槛踏平,那些达官贵人的礼老夫人都未必来得及亲自过目,你还专门跑这一趟。” “住得近,方便的。”青娥忽然压低声量,凑上去微笑道:“要是老夫人忘了这酒,你便和望春一道喝了,十年陈酿,是好酒呢。” “嗳唷,你可真舍得,这么好的酒就给我处置了。”逢秋赶忙站直了腰杆,稳稳将那两只酒坛接过,“放心,我一定送到老夫人跟前,起码让她老人家尝上一尝。” 青娥笑着点点头,“你今日事忙我不多打搅,改日来我铺里吃酒。” “好,那你回去吧,咱们改日再见。” 黑油门缓缓合上,青娥一张笑脸也随之垮塌下来,踢踢脚下高起一块的石砖,挎着空篮子回到铺里。 还没开张,就先花出去了几两银子。 “琪哥,我回来了。”青娥在垫脚石上踩了踩,迈过门槛,“琪哥?” 喊了两声不见人来,她搁下篮子快步走进院里,就见他屋子空荡荡的,原先丢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也穿走了,赵琪人已不在家中,肯定是往赌坊去了。 她赶紧跑到自己屋里拉开抽屉检查,见他没动过店里进货的钱,这才放下高悬的心。 走出屋又瞥见墙根零星几段柴火,想起他有段日子没劈过柴,这少得可怜的几段柴还能将就几天? 一想到日后过得没准都是这样将就的日子,青娥蹙起了纤秀的眉。 送礼的愁容满面,收礼的笑意吟吟。 逢秋提溜着两坛酒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