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吾兄送你的东西逞能?你也配?” 说着就势挥下。 若拂瞪大双眼,想抓却没能抓住。 玉簪落地锵然,大的那朵白玉山茶霎时间分崩离析,碎片激射。春兰嗡嗡耳鸣才压下来,一看碎簪当即尖叫,挣扎要爬起来。 “咳、咳,春兰,别过来。” 冷凉猛灌进肺,若拂不敢再大口吸气,紧咳两声,对着春兰摇头,“京畿重地,二公子是有身份的人,断然不敢在这里杀人,春兰,别,别过来。” 她话里有哭腔。 浓浓的。 酸酸的。 春兰腿软,只听见若拂一再不许她靠近,哇地一声软在地上大哭。 袁直听见这番话,目色沉沉,如潭水深不见底。 他身姿英武,眉眼冷肃。 不言语时更甚。 若拂没坚持多久,悄悄别开脸。 她已经领教过他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近身的本事,以及杀神一般令人畏惧的力劲,此时春兰靠过来护主,怕是凶多吉少。 她是周家二小姐,袁直不敢杀她。 一个婢女,那就未必了。 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袁直冷笑出声,遽然松手。 大赦来得突然,他甩手力道不小,若拂吃了力轻柔身子被带着往左摔去,踉跄好几步才停稳。 晨风凛冽,呼呼吹着,将她脸上泪痕吹开,面皮吃疼间听见袁直道:“你说得不错,我不屑杀女人,你父就未必了。家去之后明明白白告诉你父,洛阳的粮不比豫州好嚼,小心吃多了嚼不碎,撑破肚皮。” 略施小力而已,女子就一缕飘萍般打转,袁直多看两眼,心上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总归不是怜惜。 他想在她脸上找点东西,但她忙着低头捡碎簪。 天光破晓,天际薄灰染成淡淡紫晕。 晖光落了一线在她肩头,她矮着身,大半头发滑到同一侧,又浓又亮,乌油油如堆鸦。袁直盯在那处,继续等她抬头露脸,但她始终没有,捡完所有碎片仍旧埋头,嗓子眼抛出一句话。 “二公子的话,我会带回家中,说给阿父。” 每个字都在发抖。 活像一只羸弱待宰的鸡仔子。 袁直照她走过的地方巡睃一遍,寺里才扫的地,地上没雪,冷硬洁净,更没有他想看的东西。 直到他走后许久,天上暖阳高高挂起,春兰还搂着若拂,眼泪哗哗往外淌。 她是真的吓坏了。 三魂七魄全不在,竟问刚才那个恶贼是谁?更分析,袁家大公子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双腿就坏了,常年要坐木椅,靠人推,显然来人不是袁家大公子袁聪。 又问,要不要回去告诉老爷? 若拂一听便知春兰这是吓到脑子停摆。 来人一口一个吾兄。 又把她错认为姐姐。 除了袁门二公子袁直外,还能有谁。 袁家世代簪缨,祖上出过两位皇后,乱世乱时里还能浮浮沉沉不倒,袁司空虽死,到底瘦死骆驼比马大,袁家两个儿子都不简单。 长子袁聪年少盛名,才名远播,洛阳城中谁人不知袁侍中。 二子袁直官拜中郎将,统领禁军。 他们是一母同胞亲兄弟。 寺周响起鸟雀啁啾,大冷的天,还能听见就不是鸟叫而是富贵之鸣。龙泉寺不同一般寺庙,与京中权贵常有来往,王孙命妇也爱礼佛,光头和尚就在寺里挖烟道,做暖房养鸟雀,专门在冬日叫给贵人听。 如来佛殿后的蟠龙柱一带也只给贵人落脚。 “那人是袁家二公子,得罪不得。你受了伤,回府后叫个大夫来瞧瞧,歇上几日,姐姐那边由我去说。” 若拂垂着头,摆了摆。 春兰傻傻听罢又哭了。 脸上泪痕早被风干,若拂轻拍春兰背脊,远眺明亮的天际,唇边渐渐漾出一丝森森笑意。 没人发觉,天上消失的寒星坠进她眼里。 贱妇吗? 真刺耳。 好在她来了,替姐姐听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