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拂哽咽,诘问道,“姐姐说你们是书礼世家,既是这样,怎么可以如此下作,与尼庵那些男人有什么分别?我一无所有,唯有娘亲和姐姐,娘亲仙去,便只有姐姐了,只有姐姐。你们袁家伤了姐姐,那就都该死!” 她忍住悲声,迫近袁聪。 将每个字掼在他脸上。 宛如地狱业火凝成的阿修罗女,艳丽,愤怒,欺身在佛子面前,绽她的怒,织她的恶,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换一颗冰心坠进污泥,受最不该承受的耻辱。 “袁聪。” 白浆挂满手衣。 她展手,宣判他未尝比谁高贵。 细汗爬满俊脸,袁聪满眼悲怆,不能分辨自己是否还完全得存在于人世。 如果不是他和父亲提起倾心“周若兰”,如果他没去豫州送那根山茶玉簪…… 万罪源头在他。 这是他该受的。 所以由着若拂用挂满白浊的手抓起他的额发,把他的脸提起来,说起另一件事。 他到豫州那年,她和姐姐悄悄溜出去,跟了他一小段路。 那时他端坐在马车中,一身白衣,香风融入喧哗闹市,格格不入,像要去参加西王母盛会的仙人误入歧途。 仆人走到车窗边上和他作揖,惴惴不安说了什么。 看到后来仆人小跑去买箬叶包的油饼,又折回车边,大口大口吞咽的样子,她和姐姐才恍然,刚才仆人在和车里的他告罪,肚子太饿,想买点东西吃。 马车停在闹市。 等到仆人吃完,他才说走。 因为这个举动,姐姐欣喜地说:“阿拂,他真心善,一点不像洛阳大家的公子。” 不像吗? 不,他很像。 那副目下无尘的样子,好皮囊裹着的不屑一顾,看仆人狼吞虎咽,加点熏香的小动作,眼中对市井气味的浅浅厌恶,这都是大家公子,人上人的品性。 他很好看,也很庄重。 可在她看来,他配不上姐姐。春兰的名字撞了姐姐的兰,因是春兰阿娘起的,姐姐不管忌讳,不给春兰改名字。傻姑时常便溺在身上,都是姐姐给她换的。 姐姐是真神女。 他是假仙人。 该被归在旧记忆尼庵那一张张人皮堆中,不过他一定是最好看的一张。 姐姐说他心善,她便点头应是。 她这一生,从小就在见人淫,见人恶,唯娘亲和姐姐是光,为什么要来折她的光呢? 若拂痴痴念着,说到这里不禁笑了。 烛芯垂进蜡油,死绝前吐了两缕薄烟。 牢室漆黑一片。 浓得像化不开的夜。 衣裳混乱,袁聪软在椅子里,低垂头颅,沉默如一条浓夜的星河,他有光,却不亮了。 若拂弯腰提灯,耳边传来沉闷的声音。 “你要取乐,尽管折磨我一人,莫伤吾兄……” 差点把他忘了。 隔壁的袁直不知几时开始不吼不叫不言语,她真把他给忘了。 “一母同胞,眉眼相似,我多艳羡你们,为什么我不能和姐姐一样是娘亲生的呢?” 袁直看见墙上她的影子偏了偏头,轮廓清晰,如同一道失落的墨痕,惹人怜爱。 “柴鸡皇帝天生多疑,周若拂,你做这些事,羞辱我们兄弟,要是传到他耳朵里,还能安然做你的皇后吗?” “陛下的皇后是河间王妃族中侄女。” 袁直皱眉,她连皇后之位都没捞着,他哑然,却听见长道上的笑声。 “我要将你兄弟二人剥干净,细细看看,一母同胞还有哪些相似之处。”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