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田初七一眼,“你呢,想不想家?” 田初七憨笑:“想我侄儿。嫂子来信说高大哥正教他念书,将来没准儿也能考个状元。” “想的挺美。”小九想到在京中开女子书院的高阳,脸上泛红,支吾问道,“我听说朝廷抚恤将士的名册送来了,谁负责料理这件事?” “哦,是唐靖唐大人。”田初七心粗,看不出小九脸上的变化,“抚恤的事办这么快,还得多亏小高大人。” 田初七所指是十八殿试中状元,深得天子赏识留京任职的高渊。 两人正说话,又有兵卒来报,最新的辎重已经押送进城,有一批扬州新来的草药,请两位军医前去点看。 师父在城里给人看病,小九冒着雪,独自去点药。 一看木箱上封条写着“长生宝号”四个大字,就知道一定错不了。 毕竟扬州肺痨鬼手下药圃是用师姐留下的方法在种草药,不枉师姐一片苦心,留药方治那痨鬼的病。 现在已不是十年前,军中不再缺草药,缺辎重。 阉党一除,阻塞去,江水流,越来越好。 一阵马蹄声响起,小九出仓去看,一匹快马恰好从面前急驰而过,那是要赶在年前送去京城的塘报。 等到这封捷报抵达京城,已是二九。 明日就是除夕。 天子脚下,节气浓。 街上张灯结彩。 家家户户出门张罗年货。 一匹健勇的黑马停在翠宝轩旁,小二见到来人飞身下马,连忙迎上去接缰绳。 “指挥使大人,今儿怎么是您亲自来!” 崔旭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小二识趣收声。年近年节,翠宝轩里都是来买头面首饰的女子,他在边上,仰看金字大书的匾额。 年轻的掌柜得到消息,亲自来迎,将崔旭迎入翠宝轩比邻的塌房楼上。 塌房平日用来存放货物,账本,有时也用来谈生意,伙计小憩。自从换成四娘子当家,收拾得有条不紊,比她不成器的哥哥做掌柜时强。 崔旭表明来意,放下两袋银子。 四娘子推辞。 “从前送来的银子还没用尽,还请大人收回去吧。我深敬刘姐姐为人,那些钱,翠宝轩也出一半。我们女子不比男子,能堂堂正正在外谋一番功业,可论热胆肝肠,我们女子未必就输男子。” “你敬她便收下,这是她心愿。”崔旭道。 翠宝信上交代小九,医书所得银两拿出一些送到京城翠宝轩,托给掌柜。要是有舍不得花钱的妇人,在柜上流连不舍,还请赠她一支。这份钱,她补上,不必做赔钱买卖。 后来这件事便交在忠叔手上。 崔旭又接到自己手中。 他从高献芝口中得知,刘母曾在翠宝轩看中一支簪子,看了又看,终究舍不得买下,翠宝曾答应娘亲,将来长大有了银子,一定给娘亲买许多簪子。 窗外下着雪。 四娘子诚信,每一支送出去的簪子她都记录在案。 好比最近送出去的那支,是个六十的老妇人,说她伺候别人大半辈子,从未给自己买过什么,一夜睡醒,看着床下两只鞋,想透了。年轻时同村姑娘说她生得丑,她便不敢打扮,浑浑沌沌一辈子,见年轻姑娘们簪花戴头面,好不羡慕,这把年纪,她想对自己好点。 崔旭静坐听着。 每一支送出去的簪子听起来似乎和他都没有关联,却又千丝万缕在心中。 从塌房出来,路过书局。 他立在马上,抬眼看幌子。 《古今验方录》、《人形图》、《脉经》,这些都是她的医书。家中都有,但这是最新印的,崔旭手痒,让伙计各拿一本。店家见是他来买书,送了本《刘婵传》给他。 正好,今夜一边给小翠宝缝制新衣,一边翻阅。 空气中飘着椒柏酒香。 来往行人,个个喜气盈腮。 “听说了吗?蜀中打胜仗了!” ————正文完——————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