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敢问殿下,来文徽院所为何事啊?” “有问题请教老师。” 闻澈答。 徐舒将枯枝咔嚓一声折断:“老师的院子一步不去,往这学舍倒是跑得勤快。” 闻澈抬脚要踹,徐舒丢了树枝就跑了。 *** 街巷中人来人往,叫卖声也不绝于耳。 宋景掀开马车帘布往外张望,看着外面的热闹终于觉出心满意足来。在文徽院中的日子枯燥又无趣,如今他终于是能出来了。 将身下的软垫靠边挪了下,他觑了眼闭目不语的元蘅,心里又因为愧疚而忐忑不安。 元蘅已经换回了女子衣衫。 且再不能回文徽院了。 思虑许久,他还是觉得自己要认错,但是元蘅情绪不好,他不敢直接说话便只好一路沉默。 过兴荣街时,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对不住,那会儿我睡傻了,我不是……” 没等他说完,元蘅睁开了眼,眼神停在自己的指尖,良久才叹道:“纸又包不住火,早晚都是要被人发现的,怎能怪你?” 前几日杜庭誉安排了课业,要每人据着题目拟文一篇。写江朔诸郡战乱平定之后如何治理灾乱,农田复垦。 宋景少时读书,也只是会些四书五经中的死板内容,对这些却是一窍不通的。即便元蘅耐心讲与他听之后还是写不出来。 最后元蘅便只将一些脉络思绪写给他以供观阅。谁知这人慌促之下竟将元蘅这一册给交出去了。喂到嘴边的饭都不吃,元蘅连怪他的力气都没有。 今日清晨杜庭誉让人来传元蘅的时候,她便有些提心吊胆。 这本不是件严重的事,他们二人都认了错便罢了。 谁知刚睡醒的宋景一听说元蘅被叫走了,以为是她女子身份被人发觉了,于是一把推开了杜庭誉的房门,十分连贯地跪下,仗义揽罪:“都是我的错,求司业不要责怪我蘅妹妹!” 当时的杜庭誉连一口水都没咽下去,便重重地将茶盏搁回了桌案上。 这些日子元蘅想过很多回,自己的女子身份能隐瞒多久,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会毁在宋景这里。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与杜庭誉说上几句话…… “真不怪你,我还要谢表哥帮我揽罪呢。”元蘅想宽慰他不必多想,但无奈自己实在是笑不出来,只好努力扯出了一抹笑,看起来有些牵强。 宋景帮了倒忙,此时断不敢再接这种道谢了,他忙摆了摆手:“你不生气就好,快别再取笑我了。” 马车正颠簸,忽地却停下了,之后便感觉到车夫将马车往一旁牵着,像是在给谁让道。 元蘅掀开车帘往外看,只看到正前方的大队押送囚犯的车马,两旁皆是锦衣卫。带头的那人身着蟒纹曳撒,佩绣春刀。 这人竟由锦衣卫指挥使亲自押送,甚至还要当街示众,想必身份和来头并不一般。但是因为路不够宽敞,百姓纷纷往一旁撤,在遮挡之下,元蘅看不清楚那人是谁。 “姑娘当是认得这人的。” 车夫似乎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回头冲元蘅笑了下。 元蘅还没瞧见那人的脸,听见这话却愣住了:“我认得?” “衍州之乱是姑娘守的城,与叛军纠缠月余。喏,他不正是那叛军之首,昔日的镇西大将军柳全么!” 元蘅的手顿时僵住了。 但车夫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只继续道:“真是个疯子,都阶下囚了还吹埙呢!” 埙声清凄,不幽而悲,在鼎沸的人声中几乎要辨不清楚,但是却又固执地钻进元蘅的耳中。 囚车驶近,路两旁的百姓也都散开了,此时一阵风将囚车外的那层简陋的粗布吹开,让元蘅看清楚了柳全的面容。 素衣带血,面如青灰。再没有昔日温旭亲和的长辈模样。 她有些发抖。 柳全受封镇西大将军之前,曾与元成晖、姜牧共执燕云军。 彼时元蘅尚且年幼,每每往军营中钻的时候都被人赶出来。只有柳全会将她抱起来,笑道:“我们姑娘聪明,日后必成大器!” 她想学军务,柳全就耐心教她认识兵器,教她怎么看懂兵书。 可是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柳全凭功获封,受命镇守琅州。 再后来,他反了。 琅州柳军进击衍州之时,燕云军只一月便死伤过半,城中人人自危,百姓慌促逃散。那些刷了火油的箭矢如雨一般刺来,这些场景至今还在元蘅的梦里反复出现。 “蘅妹妹?别看了……” 宋景瞧出了她的不对劲,主动将车帘放了下来,隔开了那些残忍的梦境。 元蘅的面色惨白,双肩还在不由自主地颤着。 那些日子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要手刃了柳全,但如今埙声入耳,又让她觉得不真实。已是阶下囚了,可是这些报应都太浅。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