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欣悦于元蘅在启都的顺风顺水,暗暗松了一口气,另一边心中又不免多了几分沉郁落寞。 那盏酒还是被他一饮而尽了。 他起身笑得得体又勉强:“多谢告知。” 第47章 春雪 虽说是入了春, 但一夜大雪降下,倒春寒凛冽的寒风将前几日的春暖一口气卷走,只余满地积雪。 清风阁的隔街有家不起眼的茶肆, 因着清风阁积年累月的名气,生意只能说不怎么样。但好在位置清雅, 茶价也只个把铜板, 还是有不少入都参试的举子在此处歇脚。 步行途径此处的元蘅,看着老旧的门扉, 还是迈腿跨了进去。找了个偏僻位置静坐。 身旁不远处正是两个要参试的士子, 满口之乎者也地正论着圣贤书, 相互答疑解惑。 元蘅无心听他们对谈。 春闱在即, 皇帝将主考重任仍旧给了礼部尚书, 但副主考官却是才新官上任不足一年的元蘅。 因着礼部尚书身子尚未大好, 所以操办春闱的许多杂事还是元蘅在做。 此次协同主考重任交付给她, 已经是格外的皇恩和看重。她若是办砸了,且不说这礼部侍郎要被人瞧不起, 连带着侯府的声名都要砸了,日后升任更是不必再谈。 若非清风阁的小厮对她或许熟识, 总是不免会有新科士子闻声找过来。不堪其扰, 不若干脆避开。 眼下这茶肆虽小, 却是清净。 大抵是圣贤书读了这么多年显得无趣,旁边的士子开始轻声论起了江朔来。 偶尔能蹭一耳朵“凌王”、“衍州”的字眼, 但元蘅却司空见惯般端坐,端坐执笔。 延至今日的战事最扰人心。为了提供军营粮草, 这些年北成的赋税比过往都重, 又偏生逢上荒年,旱灾水患是交替着来。青黄不接的时节哪里来那么多粮草。 也就江南凌州富庶些。 可凌州距离江朔何止千里。饥荒年里运输粮草的官道早就盗匪横行, 途径的州府又不知多少在中饱私囊。等粮草运至江朔,怕是只余不足六成。 偏就是这样艰难的境遇下,还频传捷报。个中不易也可想而知。 因保原山就在衍州边上,初听闻江朔要从保原山运输粮草时,元蘅暗自倒是助了一把,修书一封回衍州,要燕云军暗中相护。最后粮草辎重也算得以周全。 “不过,此番凌王殿下捉了那西塞王子,总不能私下随意处置,该是要回来了罢?” 听到此处,元蘅的笔锋偏离些许。 蘸了墨,元蘅将写毁了的那页揉成一团,重新铺了一张纸,用镇尺压了,强作镇定。 捷报每年都有,这人却是两年多来从未回过。就像当年她设想的那般,一入那等苦寒地,再回来是真的不容易。 “回来可就热闹了。这储位空悬如此久,陛下的意思,还不是人尽皆知?” “不能吧?那皇后禁足不是没解?跟冷宫也没什么区别了。可能陛下早就拟好了传位诏书,秘而不宣罢了。” “不说这个。我听闻今年那位副主考,跟两位王爷都……” 另一位士子低低地笑了一声:“人可厉害着呢。” 元蘅终于听不下去了,抬手饮尽手畔的那盏茶,重重地搁了回去。 她收拾了书纸,走至两人身旁停下步子。 元蘅道:“宫闱秘事,我瞧你们比谁都清楚。不过方才你们所论之书,我听着倒是错乱百出。春闱在即,这等诗文还背不对,我都替你们心慌忧虑。我要是你们,都没颜面应考。” “你又是谁!” 元蘅轻飘飘地落了一句:“你们口中,厉害的那位。阁下实在是过誉了。” 出了茶肆,天色还是泛青的。 涉雪步行外出虽不显眼,但是最扰人的还是满地湿滑。落雪被来往的行人踩碎,只剩下泥泞的冰碴,踩一脚,鞋子都得湿大半。 不远处的身影很熟悉,是漱玉。她捡着不算太滑的路小跑过来,将一件大氅披在了元蘅的肩上。 “姑娘。我就说了挑辆马车出门,你偏要步行。你看你的鞋子。” 漱玉一边给她系衣带一边埋怨。 元蘅安抚似的轻拍了她的手,自己继续系衣带:“步行清静。你怎么追过来了?” “沈大人来了,在府中等你呢。” 元蘅颔首,想起确实是自己有事寻他。 往回走的时候,漱玉一边给她拂着发丝上淋到的雪粒子,一边忍不住开口:“沈大人至今未娶,我瞧着对你是情真意切。” “是么?那你眼神不怎么样。” 元蘅接过她备的手炉,揣进袖间,感受着冰凉的指骨缓缓回温。 漱玉道:“过往我瞧他是不怎么顺眼,觉得他心思沉,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