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他还是委婉道:“且不说礼部和朝廷的颜面。元大人, 此事若是解决不好,恐有损您的仕途啊。” 说得的确委婉。 此事若是解决不好, 元蘅只怕是要下诏狱了。 此次有人透题, 就是针对着她来的。外面那些闹腾不休的士子, 大部分是要朝廷给个交待,但尚未开始考试, 他们也能闹上两日还不歇息,又有多少人是被收买的, 实在是说不清楚。 北成向来重文, 最是看重这些学子,元蘅轻易奈何不得。这次就是个哑巴亏, 逼着元蘅往肚子里咽。 虽撤换了主考官员,但今晨刑部的人带着兵前来,将之前定下的同考官全部带去审问了一通。没人问元蘅,但元蘅心中不怎么平静。 搁下酽茶,元蘅看着这个两撇胡子都忧愁得翘不起来的江主事,道:“过明日就该是春闱了,你与其替我忧心,不若去将该办之事再查验一边,若再出纰漏,刑部来拿人就该也带着你走了。” 听这话时,江主事正在使劲捋着自己的胡子,大有今日外面那些士子不退,他就将这胡子连根薅干净的架势。 听完元蘅这话,江主事不想再在元蘅身旁发这些愁,忙离开了座椅就走了。 他就是在这发干愁,侍郎都不急,他个主事急成这样算怎么回事? 江主事前脚刚走,沈钦便来了。 他入堂中时还颇为踌躇,但还是将披风解下入内了。 沈钦瞧着脸色不好,估摸着来时被门外那些士子绊住了脚。 “事情闹这么大,你今日本不必来的。” 沈钦的声色很淡,还能听出他昨夜未得好眠的疲倦。临危受命接下主考之任,能准备的期限也只有三日,眼下外面又乱成这样,实在是令人心力交瘁。 元蘅手中还握着应试名录翻看:“我今日不来,他们就要到侯府闹了。我不想让这些糟心事扰了侯府清净。” “是,你且安心罢,凌王殿下就足够替你解决好了。” 元蘅翻书页的手一顿,闻声抬眸:“沈明生,你也是这么看我的?” 同朝为官这几年,元蘅待同僚都恭敬有加,对沈钦更是从未连名带姓地直呼过。 自打三年前杏榜揭榜,两人有过短暂的不愉快之后,沈钦待她便一直很好。在旁人误解议论她的时候,沈钦也会主动替她解围。 可沈钦这人太傲了。 他只能向别人施惠,却不肯接受旁人在他落魄时给予帮助。他不觉得那是帮助,他只认为是耻辱。 所以这些年,他照顾元蘅,从未是把她当作一个出色的同僚在照顾,而是将她看作一个弱者。 元蘅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不接受这样不够对等的照拂,即便来自好意。 被直呼名姓之后,沈钦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要多解释一句,却发觉自己说不出话。 窗子外的风剧烈起来,临窗才抽芽的枝条一下下地敲击着窗棱,声音又低又沉。 元蘅去关窗子。 薄青的天色下,她仿佛落一身清寒,眼底的神色沉郁许多,转身看向沈钦:“沈明生,我拿你当知己,可叹你与旁人如出一辙。” 沈钦慌忙解释:“我,我只是在意你,一时口不择言了,元蘅,我并非……” 这些年压抑隐忍下的心意,竟会在这等不合时宜的境况下脱口而出,连沈钦自己也没想到。 但前夜闻澈为她披衣,冲击着实太大,沈钦已经两夜没能睡好。 辗转反侧间,都是他们二人之间那些微妙的亲密和暧昧。沈钦没瞎也没傻,总归看得出来。 元蘅道:“若你的在意,就是看轻我,那恕我不能心领。在朝中走到今日,我谁也没凭借,更未做借东风好乘意之事。”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