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畏惧的人,牵连在一处,这便是如芒在背。 闻临沉默许久,道:“说下去。” “这种人,放在陛下目不可及之处,才是隐患。当年的琅州军,只有十万人数,却势如破竹。凌王若是生了反心,那简直是易如反掌,只会比当年的柳全更……” 裴江知道:“所以,趁着还能补救,引元蘅回到启都,重新派人到衍州去任职,将兵权重新收回!” 闻临张口欲言,看了眼苏瞿的脸色,又将嘴闭上了。 曾经他在元蘅那里触了不少霉头,听着元蘅的名字他都觉得困扰。这种人还要留在身侧,若是用不好,岂不是隐患更大? 见他犹豫,裴江知趁机给这火势添了把柴:“陛下,元氏世代中立,即便是元蘅真的与凌王有私情,也万不会轻易生了不轨之心。怕的是她经不住凌王的唆使,真的剑走偏锋了。所以臣言,如今尚有补救之机。何况,元成晖对陛下一直是生的亲近之心,元蘅与陛下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那元蘅,与陆家人才是宿仇啊……” 这把柴火添得足够妙。 闻临借陆氏之力登上了帝位,可是却没有足够的能力牵制陆氏,反而让陆从渊凌驾于他之上。如今启都的守卫之兵尽是纪央城的兵力,整个启都尽在陆从渊的掌控之中。 若说不平,闻临定是有的。 苏瞿沉吟片刻,看向闻临:“臣觉得裴大人此言在理。与其放任此女蚕食北成兵权,不若将她困在此处。在眼前盯着,她总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她如何肯回来?” 闻临不觉得那女子会这般轻易地落进网中来。 裴江知道:“以高官厚禄诱之。如今沈钦辞官,礼部尚书空悬。将她放回礼部,总好过她留在兵部侍郎的位子上。若是还不够,也可将她提至内阁次辅之位。” “将她放在内阁?” “如今唯有内阁能与陆氏一搏了。陛下难道不想无所顾忌地亲政么?” 退出朝云殿时,雪已经停了。 朱红色的城墙围出四方的一片天地。天际杳杳昏晦,长阶上冷而幽寂,半点人声都听不见。 裴江知有些乏了,怀抱着笏板,踩着厚实绵密的积雪往下走。 狭而长的宫道上,连羽林军也没见着。 自从闻临登基之后,皇城中便再未戒严了。说白了那时就是在堵死宣宁帝的生路,将他病重的消息拦死在这里,让外面的人都鞭长莫及。 一个对自己生父都如此残忍之人,又怎能指望他成为明君? 裴江知只后悔自己最开始昏了神智,现在才懂得,跟着自私薄情之人是半点好处都捞不着,还会惹一身麻烦的。 闻临是登基了。 可他的皇位摇摇欲坠,裴江知没指望他能守住。 但身为首辅这些年,裴江知又明白,闻临注定守不住的北成天下,与其被陆从渊窃取,不若将希望放在元蘅与凌王身上。 元蘅那样的人,足够聪慧通透,只要他抛去一个意思,她就一定能明白。 “父亲!” 裴鸢见着到了家的裴江知,弯着眉眼笑着迎了上来。 裴江知看着无忧无虑的女儿,又想起曾经闻临为着一己私欲,不惜毁坏裴鸢的名节,而元蘅却愿意为裴鸢周全之事。 若说方才他还在犹豫自己究竟该不该这么做,而在看到裴鸢的那一瞬,却全想通了。 破釜沉舟,就当赌元蘅能赢。 裴江知笑着看向女儿,假意呵斥:“多大人了,没个端庄稳重的样子!” 裴鸢的笑淡下去,手指缴着袖口,颇为犹豫道:“公主端庄稳重,如今得到什么了?”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