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 许瑾知道,她这是又在躲起来哭了。 就像在那些使他夜不能寐的梦境中所见,她自目不能视之后,总会在人前可以显露出一身防御的尖刺,整个人看上去张牙舞爪的。实际上,她却总爱躲在以为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偷偷地哭。 那时的贺七娘不知道,她找到的这处隐于花园深处的秘密之地,正是他躲清闲时的悠闲处。 当她无意闯入之时,他本意是想暂时避开的,可她哭红鼻头蹲在那处一边抽噎,一边小声嘀咕着骂人的模样实在有趣,一不留神,他便留了下来,撑着手守在一旁,直到她哭完离去。 就这样,一人不知,一人刻意,他们之间,有了第一个共同的秘密之所。 及至后来,贺七娘每每躲在这处哭着絮絮叨叨骂人时,他都会刻意敛平自己的气息,静静坐在一旁的树下阴影中,膝头摊平书册却不再去看。 他看着她哭到不能自已,却还会因恼怒而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骂着那些欺负她的人。凶巴巴的,却跟龇牙故作凶狠的小犬一样可爱。 借助于此,许瑾伸手整治了所有给过她委屈受的人。 唯独留下了自己给她造成的那些困扰,像以前饲养小犬那般,按照她的自言自语,去悄悄满足她的心思,然后守在一旁,等着看她躲起来偷笑。 许瑾偏爱如阿娘养的那只西域卷毛犬那样鲜活的人,或者说,他喜欢那样鲜活的贺七娘,他喜欢看她眯着眼睛嗤嗤偷笑的样子。 随时光流逝,她躲起来哭的时候终是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时候,是她躲来这处悠闲地晃着脚尖偷笑,而他,就握着书册靠在树下,静静地看着她笑。 可惜的是,此时他明明知道她又哭了,却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 因为许瑾很清楚,若她也知晓那场事关前尘的梦,知晓那些日子是他无颜从许瑜的皮下偷来的,兴许,她就不会再原谅他了。 她或许,会收回曾经给他的那些糖和果脯,毫不犹豫地转身,抛下他。 可他许瑾,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什么时候开始连续性地坠入那场梦境的呢?是他在伊州陡然陷入昏迷,人事不省地被远松和栴檀连夜护送回东都的时候。 当陷入昏迷的他再一次见着那方帷帐,以旁观之人的角度看过云雨往昔之后,他业已掀开眼前的薄雾重重,看清那目盲之人的面容。 是他已然熟知的面容,甚至不久之前,他还曾在雪夜里捏着她的下颌,恶意地用手指在她面上摩挲出刺眼的红。 可那一刻,他看着长发披散,眼底水雾连连坠了红意的贺七娘时,却恍然觉着陌生。 陌生得好似从未认识过她,又好似合该如此,他们本就应该如梦中那般。 那场朦胧飘忽的梦境之中,他们曾结庐共饮,拜过天地,他们曾交颈而眠,她微卷的发曾散漫他的肩头。 许瑾觉着,他们合该是会那样度过一生的。 那样的梦境,竟能惹他流连,面对远松若近若远的呼唤,迟迟不愿醒来。 偏梦境戛然而止,分明上一瞬还是她被查出身怀有孕,下一瞬,却是满府挂起白幡,混着旁人一声声听上去好似哀痛,实则刺耳至极的劝告。 “夫人早逝,还望许侍郎节哀......” 哪门子的早逝?又是哪门子的节哀? 若真如梦中所演,贺七娘因意外离世,那他许瑾何在?远松何在?栴檀又何在? 他们三人怎么可能连一个目盲的孕妇人都护不住?若是如此,在谛听暗无天日的搏杀中,他们早就死过不知多少回了。 那一刻,迫切想要探知真相的欲./望使得许瑾终于从昏迷之中悠悠醒转。 对上远松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