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面色难看地瞥一眼紧闭的车窗,似是那一列人眼下正贴在车窗外一般。 “那外头的这些?” “此间为突厥王庭之下各个部落之中,实力较胜较为强盛的一支,之前,在商道劫杀过往商旅的那些沙匪,便是那处做了伪装的散兵。外头的那些,则不然,他们应是别的部族的人。” 贺七娘听得云里雾里,眉眼挤成一团,拼命想要弄明白许瑾所说的这番话,以及外头那些人的来历。 好半晌,她终是肩头一垮,有气无力地靠回车壁,摆了摆脑袋。 “不行,弄不懂。反正,我以后就急着,不要靠近这些突厥人就行了......反正,没一个好东西,记着这个就行......” 许瑾被逗得轻笑出声,在贺七娘不满瞪来的视线中,亦是浅笑着朝她竖起拇指,然后又是缓缓点了点头。 “七娘大智,所言甚是!” “许瑾!你过分了!” 车内传出女子的嗔骂之时,那奉命下来探听来人身份的守城兵士正接过远松双手递上的一封信笺,并听着面前这个黑衣劲装的男子从容而道。 “庭州许氏族人,回乡祭拜。劳烦军爷,还请将这信,代为转交给郭将军。” 眼见着这一行人护着中间的马车缓缓进了城,那兵士猛地回过神,看一眼手中密封完好的信笺,拔腿就往城墙上跑去。 庭州城眼下只有一位姓郭的将军......那位,可是他们庭州满城军./民眼中的主心骨啊...... ———— 一行人行至城中,顺利住进邸店。 贺七娘早早用过饭食,梳洗过一番后,便是熄了屋中的油灯,对外只作她已早早歇下了的表象。 其实,她却是倚坐于窗前,膝上隔着厚厚的一个包袱,一丝睡意也无。 此时已近中元,过了立秋,太阳一落山,便是一阵风一阵凉,叫人夜里还得披着春衫才行。 硕大的圆月如玉盘高悬当空,银晖遍地,即便不去燃起灯火,屋内也因满窗如水的月色而看上去亮堂堂的。 夜风袭来,风中已渐渐有了香火缭绕的气息。便是连这年年岁岁如往昔的晚风,都接收,并传递着在世的人们对于逝世之人的思念。 贺七娘手指轻抚过终于制好的这一身青衫,打开下头厚厚的包袱,那里头还有她为阿瑜制下的一应衣物。 从鞋袜到内衫,从袍服到冬袄,一应俱全。 这不多的行头,是她年年合该为阿瑜备下的。如今算来,其实倒是她做少了,生生少了好几个年头的。 此时此刻,周身那因连日赶路,困于车内不得活动手脚的酸痛,都已烟消云散。 贺七娘散了满背发丝,只默默望向窗外,静静地等待天明。 次日清晨,当她一身素衣地打开房门,门外,同样也换了素衣的许瑾,正负手静候在外。 似是因为听到了这头的动静,贺七娘对面的房门,也是同时打开。 康令昊的脸从里探出,却只是隔着走廊,朝贺七娘轻轻点了点头,并未贫嘴,也并未打算赖上来一同前往。 这一路,康令昊只要是能够逮到机会,就会故意来寻许瑾的晦气。他那一张嘴惯是不饶人的,而这一趟,就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日日履行的都是不将许瑾招惹得气急败坏,就决不罢休的信条。 只是可惜,这近十日的路途中,他不光没有怄着许瑾,反而,还让他自己因为许瑾的视若无睹,而气得咬得后槽牙咯吱作响。 每每这时,康令昊总要厚着脸皮缠上贺七娘,非得等到贺七娘被烦得直接骂他一顿,他才会心满意足地跑开。 但自从他们这一行人逐步踏入了庭州地界,康令昊在得知那确实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之后,就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整个人骤然之间就安静了下去,也变得正经了起来。 他每天肃着一张脸,同那些随行的护卫们混在一起,倒是看上去,越来越有作为商队护卫头领的气势了。 其实,贺七娘隐隐猜到了康令昊为何会如此的缘由。一个庭州、一个许字,已然足够让他这个常年行走于陇右的人隐隐猜到什么了。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