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言抬头看着夜空又没了声音。 萧柳这次没有等他,开始说起自己:“我上次看月亮也是中秋,去年。我记得……中秋前一天,北边传来二姐姐去世的消息,良母妃在宫里哭昏了过去,三哥进宫来求父皇,想把二姐姐的尸骨迎回京城……” 但是朝中有大臣不同意,认为出嫁从夫,二公主应该葬在夫家。 北边是大辽的发源地,当年先祖与游牧民族哈兹族结盟,一起开创了最初的大辽疆土。后来大辽入主中原,依旧与哈兹族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二公主便是这友好关系中的其中一个代表。 她嫁给了哈兹族某个贵族的继承人。 然而哈兹族和大辽的生活早就截然不同,北边苦寒缺水,生活条件不好,二公主虽然是公主,但驸马爷在当地有实权,完全不受公主管束。他还循照当地旧例,除了公主,另纳侧妻二人…… 二公主当年出嫁便是哭着上的马车,去了那边不出五年,香消玉殒。 三皇子是二公主的同胞兄长,想要接妹妹尸骨回家,然而一句祖宗礼法、一句出嫁从夫就把他打了回去,除了良妃和三皇子,无人在意二公主为何早早去世,生前过得好不好,死后想不想香魂归故乡。 作为亲生父亲的皇帝,中秋节前据说心情沉郁了半天,第二日中秋便喜气盈盈过节了。 夜风渐凉,屋顶上好久没了声响。 圆月缓缓西移,李正言似乎终于找到了安慰人的话:“殿下深受皇上喜爱,必然能留在京城。” 萧柳仰着头迎着月亮苦笑:“阿正,你事事听从吩咐,应该知道身不由己的苦闷吧。我比你更难的是,我的身份注定了我一生的背负,你能有逃开之日,我却一辈子都不能。” 李正言闻言,缓缓低头看过来。 萧柳也回头看他。 两人在半空中视线相接,未曾言语。 萧柳总觉得李正言虽然古板又像个隐形人,却总是能看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说话言简意赅却往往直中红心。他的存在感淡得仿佛空气,但他却又将一切看在眼里。 对视中,萧柳仿佛看到了他眼中的情绪波动,转瞬即逝,好像是她眼花。 她收起了愁绪苦闷,重振情绪:“你还没说完你上次中秋怎么过的呢!你们阮南过中秋是什么样的?” 李正言回过头,看着脚下的皇城:“不是在阮南,是在野外,和几个师兄弟一起。没所谓过节,只是那天正好中秋,躺在地上,正好看到了当空的月亮……很大,很亮。” 萧柳好奇地问:“你们夜里还睡在野外地上?” ?李正言停顿了一下:“恩,训练。” 萧柳便问:“你们训练什么?” 李正言说:“什么都练。” 萧柳撇嘴:“无趣,你说得详细点啊。” 李正言想了半天,干巴巴地说:“练功夫、对抗、搏斗……练刀剑武器……还有野外搏斗的能力……练心性。” “心性?这要怎么练?你们师傅的标准是什么?” 李正言半天没回答,很久之后挤出几个字:“实战,冷静。” “哦――”萧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然后转了话题又问起赏月的事:“那你在野外看到的月亮是什么样的?” 李正言又是半天才回答,好像在回忆,又好像在组织语言:“没这么明亮,惨白,很冷……” 萧柳笑:“中秋的野外当然冷了,不是月亮冷,是你自己被冻到了吧!” 李正言点点头:“是。” 说到冷,萧柳自己也觉得冷了,缩了缩脖子:“阿正,你带我下去吧,我也冷了。” 李正言起身,扶着她走到上来的地方,揽住她的腰远路返回。 一到地面上,一群宫人就大松一口气一窝蜂冲了过来,对着萧柳嘘寒问暖,李正言仿佛隐形人一般再次隐身在了阴影里。 此后天气渐热,萧柳三不五时就让李正言带她去屋顶吹风,没有月亮就看星星,什么都没有就乘凉吃瓜,好不惬意。 这么干的次数多了,容妃自然就得知了消息,原主对自己宫殿的掌控不高,消息没法永远捂住。 萧柳也不怕,抱着母妃的腰说一说自己马上要出嫁,再也不能放肆过日子的委屈,容妃就没了脾气,一边教训女儿不够端庄,一边约束了两宫下人,禁止将此事传出去。 隔了几日皇帝来找容妃时,她就把女儿这桩“调皮”事似真似假地向皇帝告了状,皇帝大手一挥,表示“朕的女儿,怎样都可以。” 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这么过了一个月,四公主的婚事越来越近,宫里弥漫着大喜又繁忙的气息。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