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恰逢一阵寒流,路上所有人都包得紧紧的。温玫将围巾拉下,仰头呼出一口气,看见眼前隐隐冒出的白烟,她感到有些新奇,又再度呼了几口气,望着空中的白烟笑了。 今年比往常冷一些,朝空气中呼气难得有白烟显现,从小到大温玫没有见过几次,反应难免有些像小孩子。 傅煦穿的比她还要多,一副大墨镜将他五官遮得严实,馀光看见女人瀏海下闪烁亮光的双眼,唇角忍不住失笑。 今天,是温元良回国的日子。温玫一大早就起床,耗费时间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迎接很久没见的爸爸。不过无论她穿得怎么样,在温元良心中,自己的女儿都是最好看的。 不过更令他好奇的,是温玫在电话中用神秘的口吻告诉他会带一个人来,他百思不得其解,能想到的唯一人选就只有林渺安。 温元良哪能料到,女儿带来的,竟是一名男人。 傅煦开车载她去机场,进到室内后,总算是暖和了些。两人站在人群里十分引人注目,傅煦的气场特别强烈,给人感觉冰冷冷的,似乎难以亲近。 下一秒,路人们的想法便被轻而易举推翻。 温玫的手被冻到通红,感觉已经没有知觉了,她下意识搓揉掌心取暖。傅煦见状,自然地将对方的手拉过来,塞入大衣口袋里,自己的手则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娑。 「你手也很冰呀。」她轻笑,将手心朝上,和他的握在一起。 没多久,温玫就看到温元良的身影。她下意识踮起脚尖,奋力挥舞手臂,试图让对方发现自己。 对方提着行李箱,很快就看到宝贝女儿,脸上顿时露出温暖的笑容。两人五官十分相像,明眼人都能看出双方的身分。 只是在看见温玫身旁的男人时,温元良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转为愣怔。脚步因迟疑而慢了一秒,接着比原先还要快,几步就来到两人前方。 「……温玫,这位先生是?」儘管这么问,但是男人心底已经有答案,顿时百感交集,放在行李箱拉桿上的五指猛地缩紧。 半晌,又松开了。他花了几秒鐘的时间,便接受了事实。 温玫尚未回答,旁边的傅煦倏地把墨镜摘下,并朝温元良九十度弯腰,语气郑重:「叔叔您好,我是傅煦。」 他扬眉,眸光淡淡,目光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来回,「你和我女儿……」 没有说完,但是谁都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这一次,回答的人换成温玫。她眼里含笑,轻声道:「嗯。」 得到确切的答覆,温元良沉默几秒,忽然低下头,用手挡住双眼。 实在是,太好了。 儘管他不认得傅煦,不清楚对方的为人。但是单凭他的态度,以及为温玫取暖的这个举动,温元良就放心了。 他感谢这个男孩,因为他明白温玫带他来的意思,以及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在饭店顶楼那一天,傅煦告诉她:「我知道治疗的过程很难受,药物所带来的副作用必定会影响到你的生活,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痊癒的。」 「我当然不想看你受苦,你家人、你朋友也不愿意。但是──我期望,能够和你一起迎接七十岁、八十岁,甚至是一百岁。」 「过程有我陪着你。往后,我们就陪着彼此,直到死去的那一天,好不好?」 温玫从未想过能够活到七、八十岁。能够活到如今,已经是奇蹟,她无比满足。 可是男人的话,却让她贪心地想,希望自己能够活久一点,活到再也走不动的时候。 待到白发苍苍之日,身旁有你相伴。 倘若人生尽,也死而无憾。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