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看了看,叹了口气,然后阖上了眼睛,很疲惫的样子,他怕老人家费精神,就把画放在一边了。 后来,况同胜还醒过一二次,情形一次比一次糟糕,也再没提过要看画。 怎么会呢,念叨了一辈子,居然如此平静? 江炼沉吟了会,找到况美盈,说是要再贴一次神眼。 况美盈红着眼圈说他:“都到这份上了,还折腾什么啊?” 江炼说:“这一次,不为你、不为箱子,不为那些陈年旧事,单为干爷画。” …… 况同胜又一次醒来时,三个人都聚在了病床边,况同胜虚弱地抬眼,目光从一个人的脸上挪到另一个,他并不想说话,他的话,几年前就录在遗嘱里了,等他彻底闭眼,律师会安排一切的。 见他气息将偃、眼皮渐阖,江炼说了句:“干爷,你看这个。” 他把画在况同胜面前展开。 那是趴伏在草丛中的、年轻时的况同胜。 况同胜勉强又把眼睁开了一条缝,先时没认出来,看画上的人,竟觉得陌生。 他一直盯着看,眼睛越睁越大,黯淡的眸子里,聚起了生命中最后的一点亮。 他的嘴唇开始哆嗦,只能偶尔挪动一下的两只手臂竟慢慢抬起来,抓住了画幅的边缘,因为手抖得厉害,画幅也不断地抖索,发出如被风吹过的扑簌声。 况美盈想伸手帮忙,江炼阻止了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况同胜流泪了,眼睛浑浊,泪也浑浊。 他嘶声说了句:“这辈子,我这一辈子啊……” 这一刻,他眼里没了生死,没了往事,没了叩响他房门、戴虎头帽的小云央,也没了穿玻璃丝袜、容颜姣好的白色褂裙女人。 只有自己。 末了,他抓住江炼的一只手腕,跟他说了句:“炼子,你别学我,你见好就收,你……” 声音越说越小,气息越来越弱,说到最后一个“你”字时,咽了气。 老天说慷慨也慷慨,给了他106年,说吝啬也吝啬,多几秒也不肯延。 这成了况美盈的终生遗憾:她的太爷,死前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向她说一句话。 只江炼知道,况同胜行将就木,忽然看开,也尽数放下:他这辈子,为别人做了太多事,奄奄一息时才想到,一直为别人而活,唯独亏待了自己。 ——这辈子,我这一辈子啊…… 终于是走完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