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当真猜到。虽然被收缴了兵符,但安国公主从未真正放下过军事, 即便在公主府中修养时,也会时不时接收来自西北的消息。 他听之任之,并非不管不顾,而是不想惹得安国公主反感, 从而做出什么极端之事。 但谁曾想,眼见欺瞒不住,细雨扑通往地上一跪,额头死死抵着地面,一腔悲愤:“请驸马爷恕罪!” 方镜辞闭了闭眼,到底还是被他猜到了。 再睁开时,怒意深藏眼底,却止不住似的翻涌着:“我问你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声音乍一听还算平静,可是垂在身侧死死握紧的手却暴露了心底的愤恨。 细雨不敢抬头,支支吾吾回答:“来、来到温泉别苑的第……第一天。” “她当真到了别苑?”还是说,她甚至连别苑都不曾来过,公主府门口跟自己告别之后,出了城门就直接离开了长安? 细雨额头还死死抵着地面,不敢吭声。 “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细雨听着他平静无波的声音,心想着,驸马爷是不是并不生气? 只是当她一抬眼,便瞧见方镜辞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原来他并非不生气,而是怒意积攒到顶点,于声音之中并不显露。 细雨不敢再迟疑,忙将安国公主临行前的话说与他听—— “殿下说,请驸马爷不必担心,她会尽快赶回来。” 尽快? 方镜辞无声冷笑。 笑意轻淡,如天边流星转瞬消散。 “她怎么去的?” “骑,骑马。” 天寒地冻,又下了雪,她却骑马而去。 “去了哪里?” 他话语虽然平静,到底还是沾染了寒意,细雨直觉一股颤栗之意顺着脚后跟窜到了脊梁骨上,连声音都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奴婢、奴婢不知……” 方镜辞微微垂落的眼神终于落到她身上,“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那眼神仿佛有千金重,压得细雨几乎喘不上气,“不……” 方镜辞微微眯了眯眼。 “知”字在嘴里硬生生拐了个弯,变成了“奴婢不敢说”。 人人都说驸马方镜辞温润如玉,芝兰玉树,可此刻她感受着来自他身上彻骨的寒凉之意,只觉得心肝脾脏腑都犹如浸泡在冰雪之中,四肢百骸都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良久,又仿佛一瞬间。 她终于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后方镜辞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事是殿下任意妄为,与你无关。”依旧平静无波的声音,却少了先前彻骨的寒意,犹如春来雪融,又似天降甘霖。“起来吧。” 跪于地上的细雨依旧不敢动,“奴婢、奴婢还是跪着吧。”他态度转变太快,常年服侍安国公主的细雨有种直觉般的危机感。 然而下一瞬,方镜辞又是轻轻一声叹息,“平遥城路途遥远,冬日天寒,也不知此时是否下了雪?” 细雨小心翼翼抬头望了一眼,只见他眉目紧锁,忧愁满怀,不似作假。他向来待人温和,温润雅致,谦逊有礼,处事不惊,怡然自得,甚少会露出这样愁容不减的样子。 细雨虽与他接触不多,但也曾听安国公主盛赞他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风度。 但这样的人物如今却露出这样一副愁容,无论如何都让人心生不忍。 稍作犹豫,细雨连忙劝慰道:“驸马爷请放心,殿下带着陛下刚赏赐的狐裘大氅,应该不会……”话还没说完就死死捂紧嘴巴。 方镜辞看着她的目光愈发深邃,“原来果真是去了平遥城。” 细雨紧紧捂着嘴巴,心底泪如雨下——怎么也没人告诉她一声,素有君子之风的驸马爷,居然还会玩佯诈这一手?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平遥城。 安国公主正捧着热茶与平遥城总兵说话。 一路风雨兼程赶来,马都跑废了几匹,手因为长时间于寒风中紧握缰绳,生了冻疮,手背有一块分外明显的红肿块。 她捧着热茶,时不时将茶碗壁紧贴手背上的红肿块。 “殿下是说……靖南王有谋反之意?”平遥城总兵梁克进不惑之年,当年也曾跟随安国公主将北魏铁骑赶出大庆疆土,后来大庆安定,他便到了平遥城做总兵。此时听闻安国公主所言,顿时一惊。 安国公主神色淡淡,无喜无怒,“我只是猜测,算不得准。”往年靖南的赋税都按时上交,虽然也曾闹过要求减免部分赋税,但总归没有拖欠。如今征税时间已过,靖南却迟迟未曾将赋税补上。 “你与靖南相邻,可曾听到过什么风声?”安国公主浅尝了一口热茶,眉心微微皱起。 梁克进也微皱着眉,“说到风声……末将的确听到过一章 ……” “是什么?”犹豫一瞬,安国公主还是将茶碗放置于桌上。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