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 萧翊此刻百感交集,心中似乎有个不言而喻的答案呼之欲出, 可他不愿细想, 他在当下真切而深刻地感受到方柔这分出于本能的担忧和害怕。 原来为人母亲之后, 那下意识的反应永远不会骗人。 方柔和萧翊皆是一怔,半晌没说话。 萧翊神情复杂地望着方柔,没再往前:“阿柔,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见方柔仍保持着警惕,竟稍稍往后撤了撤,示意她无须担心。 方柔打量着萧翊, 脸色冷静下来, 过后才冷声道:“沈姑娘身份比我高, 她若没有孩子,旁人生下的孩子便要送到她的院子里, 认她做母亲。” 她捏着袖口,话语一顿,“这不是你的计划么?” 萧翊一怔, 记起当初他为了让皇帝和太后妥协, 想出这个权宜之计, 他彼时只为稳住二圣,达成所求。 他私心从未有这样的打算,他对沈将军旧部的渗透早已开展,不待孩子生下来,沈氏大势已去,沈将军既求得所愿,木已成舟,再怎么争吵也无济于事。 他出生时太后正得盛宠,彼时先皇后倒台,贵妃代掌凤印风头无两,他自出生起,生母便是嫡亲母后,从不需交由旁人抚养。 即算皇帝并非他同母所出的兄长,可两人自小都养在太后膝下,所以于萧翊看来,恩宠在谁手里,谁便能轻易作主。 与他来说,只要他不点头,方柔永远无需担忧孩子的去向。 由此,他当下不仅好奇方柔何来这样的误解,同时更意外于她原来和他一样,心底十分在意这个孩子。 就如同先前那般,她珍视这个新生命,这个他们共同的孩子。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姿态竟有些小心翼翼:“阿柔,这是我们的孩子,你才是她的娘亲,与旁人没有任何干系。” 萧翊顿了顿,似乎怕方柔不信那般,又道:“你如今是我的正妻,是纳名入册的宁王妃。若还不放心,我去跟母后商议,再加封你为郡主,如此比沈清清出身高,再不需担忧孩子日后认他人作母妃。” 方柔听他倒豆子般说了一通,又是妻又是王妃,还说要封个郡主,全然不知她对他早已没了感情,哪怕是当皇后又如何? 与人分享夫君已成事实,他不顾她的意愿,硬要给她王妃的名头,于方柔看来只是强迫她接受这件事实,不愿意也得愿意,诸如许许多多他强迫她的事情那般。 封妃宝册被她扔到看不见的地方,可这件事如鲠在喉,方柔并不愿提起。 她叹了口气,冷眸望着萧翊,说不出半句好听的感激:“殿下,不必了。我还是那句,话别说太满。” 萧翊一怔,难得语塞。 “这大概不会是你的孩子,何况,我就算是无名无分的奴婢,是最下等的人,别人也抢不走这孩子。” 她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萧翊只觉得眼前的方柔分外陌生。 是那种再次撞到他心间的疏离和冷漠,一时叫他缓不过神来,更说不出任何话来回应。 他觉得他已给了足够多的时间,给了足够多的余地,他在等方柔回心转意,她也曾说过可以试着与他重修旧好。 初时他听了这句话只有愤怒和不甘,相应也发泄了那分情绪,可过后他也不计较了,只要方柔别想着走、别冷着脸,他有时间也有耐性等她平复心境。 可萧翊没料到,方柔却只是嘴上说说,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抗拒,在逃避与他重新亲近,嘴巴可以骗人,下意识的反应会出卖人的心思。 方柔本就不善伪装,于萧翊看来,那些阳奉阴违就更加刺眼。 她对他所有的让步视而不见,拒他于千里之外,满心满眼仍只有裴昭,方柔越是这样,他心底那阵怀疑就更加强烈,他根本不信裴昭会轻易死在流放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