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述动了动,翻转身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舒念亦不指望他能一日间往事尽忘,便自去睡。半梦半醒,恍惚一个声音细细弱弱,贴在耳边—— “别嫌弃我,念念。” 她闭着眼睛发笑,摸索着寻着他手,搭在自己心口,迷离应道,“不怕,便再软弱些也不怕,有我呢。” 其时已入酷暑,日头升上,地上便跟下了火一般。舒念自幼畏热,白日里守在房中一步也不肯出去。便只能由崔述去采买行装。 舒念摇着扇儿送他,“一个人无聊得紧,小吴侯万万早去早回。” 崔述十足怨念,流连半日,见她丝毫不为所动,便知此事已成定局,磨蹭着出去,临走回头,还见舒念笑意吟吟向自己招手,“带些菱角儿回来吃。” 只能恨恨去了。 舒念枯坐一时,一老翁悠哉过来,手里提着一条鱼并新鲜菜蔬,一抬头看见她,倒唬一跳,“你是——” “此间主人。”舒念笑道,“您是——” “胡说。”老翁斥一声,“此间主人是个小郎君,小老儿受嘱托,日日替他拾掇,几时变作你这小娘子?” “既是小郎君,带个小娘子回来,又有甚么稀奇?”舒念开了院门,“日日送菜,又无人吃,岂不浪费?” “小老儿不会吃么?”老翁白她一眼,“新鲜的放着,昨日的我提回去,正得。” 晃悠去了厨下,昨日采买俱已见底,指着舒念骂道,“哪里来的小贼偷吃?” “要不您坐坐,等小郎君回来,与他当面分证?” 老翁一惊,“小郎君果真回来了?”倒惊慌起来,放下菜蔬往外走,“告辞。” “又为何?” “你既是她小娘子,自家郎君什么情状你难道不知?倒来糊弄小老儿。”老翁开门便走,“可惜了,看着好长相,却是个疯癫的。” 舒念隔着栅栏一把拉住,“怎讲?” “前回来时,另一个小娘子带着四五个人相陪,半步也离不得,听闻稍不留意便寻死觅活,吓人得紧。”老翁一把拉开舒念,“他在外间,可有人跟?” 舒念一听这话,顿觉日头毒得骇人,哪里肯放他走,手按篱笆翻身出去,恳切道,“确然不知,求爷爷相告。” 老翁叹气,“小老儿见过几回,时时坐着,一日也不言语,看着还无异样,听那小娘子从人言语,在家中寻过死,好几回差点没了,才带着来这处旧宅散心——几年过去,不知可好些?” 舒念心生疑惑,想问又不知从何说起,只知拉着老翁不放。老翁越发急着要走,二人僵持半日,忽听一人道,“你们在做什么?” 老翁回头,一眼瞧见崔述,唬得一个倒退,“小……小郎君?” 崔述疑惑道,“您是——” 舒念心头顿时凉了半截,以崔述的记性,见过的人不可能认不出—— 除非相见之时,崔述确如这老翁所言,神智不清,不辨生人。 想了想便道,“你特特请来拾掇屋子的爷爷,怎么竟不认识?” 一丝慌乱一闪而过。崔述点头,“日头晃眼,未能认出来,辛苦爷爷。” 老翁摆手,“这么些年,几回相见,小郎君头回与小老儿说话,看着大好了。小老儿高兴,明日杀一只鸡,提两坛酒来。” 舒念看崔述神色连变,忙向老翁道,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