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安慰着他,心里倒是她更慌。她见他眼底两道乌青,喂完整整一杯苦药后死活压着他去睡个回笼觉,并强硬地遏制了他意欲出门的企图。 他感冒,需要吃几天药?管用吗?会好吗? 曾在师父门下听得的药理到此时才恨太少,她想起他胸口的纹样与他遮掩的模样,心中惴惴不安,隐隐担忧他得的根本不是什么感冒,便匆匆忙忙去找了韩夕。 韩夕刚整完领带,正准备出门办公,便被沈歆不由分说拦住。无奈之下,他只能打电话向妖管会告假。“怎么回事?”韩夕掐掉随后响起的手机铃音,夹着公文包,扯松领带,在门口问她。 她环顾四周,把他拉去书房。房门“砰——”地闭合,使得整个房间的摆设都跟着震动。 动作一气呵成。 手机又响了三次,来电显示皆是妖管会。韩夕被她的气势震慑,竟也将手机调成震动放在一边。他一声不吭地入座,缓了缓,才开口:“你要问我什么?” 沈歆手脚并用地比划,有些语无伦次,“那个……就是他胸口有一圈黑色的……图样,大概比我的手还要大一点,不知道是什么。从我初得人身那会儿起就有了,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吗?” 韩夕扶正眼镜,“你别着急,再说清楚点,是什么样的纹路?” 沈歆用她贫瘠的措辞尽可能地对韩夕描述:“是……藤蔓状的花纹缠绕而成的黑色空心圆,在皮肤表层的下面,零零碎碎地显现的那种。” 韩夕紧抿着嘴唇陷入沉思。默了片刻,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手提电脑,打开来接通妖管会的百科。他盯着屏幕搜寻许久,有些不敢正面迎视沈歆的焦灼目光。 “我不久之前曾见过这种纹样,”他犹豫着把电脑屏幕调转到沈歆面前,“在你收留过一阵子的小阿福身上。” 屏幕上的花纹与她看见过的如出一辙,此时此刻皆幻化成乌烟瘴气的利爪扑向她,沈歆的大脑“嗡”地宕机,眼前一黑,整个人蓦地垮散,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才站定,视野慢慢恢复清明。 无论韩夕在耳边说些什么都再听不见。 当时她的认字水平有限,因此那两个对她来讲十分生僻的字眼深深烙在她的印象里,使她记忆犹新。 ——“诅咒”。 故此,由这两个字引发的因缘际会,渐渐地在她脑海中成为一条清晰的脉络。 晏方思谈论起陨落的穷神时神色着实漫不经心,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半点无关联的事,“他作为神明,是因守护天地法则而存在,不该与法则庇护下的某个生灵产生过多交集,否则会被视为不公,受到诅咒。” 而他说出后半句话时候的眸光却又不掩阒静温柔,几乎要将她融化,“但也……会有一些神明,即便受到诅咒也会想要与对他来说‘特别的某一位’相遇。” 彼时,她无法理解他话中含义,尚且只对其中蕴含的情感有一个简略而模糊的认知,所以才会对他口中那句“我不会爱上谁”耿耿于怀,甚至一再莽撞甚至蛮横地逼他检视自己对她的情感到底是不是爱。 他明明早在相遇的初始就对她说过,“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她要吃糖,他便予她糖。 她想被爱,他便给她爱。 到如今,被问起胸口黑色纹路,他绝口不提关于“诅咒”的任何字眼,只说:“当然是因为爱你啊。” 倒是不算撒谎。 ——你见过烟花吗? ——烟花嘛,原先只是一颗窜上天际的一颗细小火星,拖着小尾巴,升到足够的高度便能绽放在黑魆魆的天幕,刹那间无比开颜,也转瞬消散成烟。 沈歆捂住嘴巴,溢出喉咙的话语依然颤抖得不成样子,“韩夕……这个诅咒……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韩夕面上仍然保持着他惯常的冷肃与镇定,但犹能从他说话的语调里窥见迟疑:“这个诅咒如同内建在身体里的一个吞噬境界,吞噬的是身体的生机与精元。” 沈歆紧咬后槽牙,压抑全身涌起近乎疼痛的酸涩,一字一顿地问:“他会怎么样?” “生机耗空而亡。” 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那一刻被抽离,沈歆再也支持不住地瘫软在地,被韩夕搀起。 “但这样的诅咒至少在阿福身上已然存在数千年,是一种慢性的消耗,”他扶稳沈歆,不自然地露出一点和颜,“按照你的说法,晏方思身上的诅咒尚在初发阶段,那一天不会太快来临。他朋友不少,门路多,我们都会帮他……”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