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微白直到此时方开口:“我们再小心,娘在老家名气那么大,旁人也是认得我们的。” “无事,我会把你们送到更偏僻的地方去,还会为你们更改户籍。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回老家打点了,只要你们谨慎一些,不要与外人接触,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如今我不过是个六品官,如何敢得罪万家?过个几年,待我升上去了,我便把你们接回来,收为义子义女,我们一家照样齐齐整整的。” 这番话唬住了许玉玲,却唬不住许微白,但他却完全不敢露出异样,只能强笑点头。 许祖光早就知道这两人好摆布,没有多想便走了。家丁立刻把门关紧,又挂了锁。 听见锁链撞击门栓的哐当声,许微白摇摇头,低笑一声,然后眼眶就红了,瞳孔里迸射出滔天的悔恨。 “玉玲,上辈子我们两个都被许祖光和万秀儿蒙蔽了。我们大约是世界上最蠢的人,你知道吗?”他咬着牙齿一字一句说道。 许玉玲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他又道:“你可知道许祖光为我们选了一条什么样的路?他把我们的户籍挂在四叔名下,从今以后你就是一介村妇,而我则成了一个目不识丁的农人。我的功名没了,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入仕。许祖光若是想爬到能够与万御史抗衡的位置,就得花费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你想想,到时候我们会是何等模样?我们被他困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不与外人来往,有再多的银子又有何用?等他想起我们的时候,你或许已经嫁给了当地的贫户,整日为生计发愁,而我则娶了农妇,背朝黄土面朝天,这一辈子就这样蹉跎了!” 许玉玲终于露出惊骇的神色。 许微白惨笑道:“你可曾记得上辈子的这时候,我俩是个什么境况?许祖光虽然被流放了,可我们是许家堂堂正正的嫡子嫡女,所有的仆役都得看我们的脸色行事,不敢有半点忤逆。我们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未曾被禁锢自由;我们要什么便有什么,未曾受苛待。我入了本朝最为出名的寒山书院,结交了许多朋友,后来参加科考,成了年龄最小的秀才,一举成名。而你有享用不完的锦衣玉食和绫罗绸缎。你还记得吗?” 许玉玲被他说愣了,过了很久才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落下两行泪。她记起来了,上辈子的这时候,他们虽然是犯官之后,但是除了偶尔被人非议,当真未曾受过半点委屈…… 许微白咬牙道:“你还没想明白吗?上辈子和这辈子最大的不同便是万秀儿还占着正妻的位置,而且肚子里还怀了嫡子。她自己能生,又怎么会把我们认回去与她的儿子争夺家产?她恨不得我们永远不出现才好呢!而爹爹为了自己的前途和身家性命,更是不可能认我们。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许玉玲这才想明白,然后如遭雷击。 “难道,难道只有娘走的那条路,才是最正确的吗?” “你说呢?” “我们还能像上辈子那般吗?我不想当农妇,我要嫁给黄郎!我不要去乡下。”许玉玲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吵什么吵,都给我老实点!”守在外面的家丁用力敲打门板,语气凶神恶煞。 许玉玲哽咽着捂住嘴,却听后窗有人小声嘀咕:“她似乎很不情愿,若是去了乡下不老实,指不定会闹出天大的乱子。不行,我们得跟夫人说一声。” “夫人差点落胎,莫要烦她。不过两个杂种,老爷都不在乎,我们私下处置便好……”说着说着,这两道声音就远去了。 许玉玲和许微白不是普通的十二三岁的小孩,自然明白这仆妇口中的私下处置是什么意思。倘若他们不老实,轻则被灌哑药、挑断手筋,自此再也不能道破许祖光的丑事;重则在回乡的途中遇见“盗匪”,落得个尸首两处的下场。总之,万秀儿自己能生,又占着正妻的位置,用不着仰仗他们对付林淡,也就没有必要再留下两个野种碍眼。 凭万家的权势,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抹除他们存在的痕迹。 许玉玲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兄长的境况有多么糟糕,说话的时候嗓音都在打颤:“哥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爹爹不会那么狠心的对不对?他会护着我们的对不对?” 许微白苦笑道:“他若是想护着我们,就不会把我们的户籍挂在四叔头上,更不会把我们远远打发走。许家全是万秀儿的人,去了外面我们会被如何对待,他能想不到吗?” 许玉玲绝望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哭起来,哭也不敢大声哭,唯恐惹得万秀儿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