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令她直犯恶心,绵软的质地竟变作了冬天夹袄里蓄着的棉花,吞又吞不下,吐出来有碍观瞻。 父亲说着说着竟流下泪来,中年男人的眼泪比她的眼泪有力量多了,简直令人心生骇异,疑心他是遇上了人生巨变,才露出一点成年人的脆弱。 她头脑发昏,茫然无措:“父亲,那怎么办呢?” 他说:“我替你定了一门亲事,你今晚就嫁过去吧,家里竟是再不能养着你了。” 嫁人是这样随便的吗? 何琪想起母亲临终枯黄的手,眼角的泪滴,一再叮嘱:“要听你父亲的话。”仿佛回到了五岁那年失恃,世界天塌地陷,幸而还有父亲可以依靠。 然而这依靠如今竟也不甚可靠了。 “父亲,我还在读书。”她弱弱分辩:“还不想嫁人。” 何父大怒:“家里供你吃供你喝,日子过不下去了,难道你不应该分担吗?”声色俱厉数落了她一顿,带着去了一个地方,亲自将她送到一名穿着制服的军官手里。 那天晚上,何琪像礼物一样被人扯开了缎带,直着眼睛瞪着天花板,彻夜无眠,她心里想:到底还是应了这个名字,任人摆布。 第二日起床,她已经是佟府少爷的第四房姨太太。 …… 《新生》一经发表,很多读者联系小报内容,顿时恍然大悟:这是容城公子的自传吧? 比起多有失实的小报内容,还是原作者写出来的内容更令人信服。连载三日之后,很多读者一边倒的开始同情何琪,可怜她的命运,甚至还有读者写信来报社安慰她:“……用自揭疮疤式的创作方式来激励女性自强,罕见的勇气,我对先生钦佩之至!” 与此同时,伊人憔悴的《流年》也已经连载几章,写的是一个富家少女在国外思念初恋情人,放弃了进修一半的学业回国,不计一切追逐爱情的故事,其文笔之绮丽,对爱情之畅想憧憬,为一时之异。 《新生》教女性独立自强,从泥泞里挣扎走出来奔向新生;而《流年》教未婚少女不计代价追逐爱情,宣扬真爱无敌,可感天动地。 本来沪上的读者并不认识伊人憔悴,但随着她在八卦小报的爆料以及在《申报》发表的短篇,频频亮相沪上文会,侃侃而谈自己的情路坎坷,与容城公子的恩怨情仇,把容城公子的大名与她牢牢绑定,借着这股东风她很快出名了。 还真有人称她为才女,也有一些粉面油头的年轻男子追求她,不过尹真珠对外的形象是深爱着冯瞿的痴情女子,对于每个追求她的男士,自然是严词拒绝。 同样是年轻的女性作家,两人之间还有一段不可说的纠葛,让很多好事之人将两人放在一起,一较高下。 凡事都怕对比,虽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之说,但一篇小说立意足见高下。 容城公子延续了她的一贯风格,无论是檄文还是小说,都想要唤醒沉睡中的华夏女性,让她们为了自己的权益而站起来,从“女奴”的卑微牢笼里解放出来,直可称得上是女权斗士了。 反观伊人憔悴的所有文章,无不是教少女们耽溺于情爱而罔顾自我处境之艰,甚至呼唤女性为了爱情而奉献一切,包括人格尊严以及生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爱情的伟大。 不过她对男权迎合迁就忍耐攀附的观点倒是符合了保守派们对于女性的期许,他们时常感叹如今进过学堂的女子们竟都生成了一种荒唐的习气,竟然妄图与男人平起平坐,岂不可笑? 于是有同行们谴责黄铎居心叵测,还有好事的看客们不好意思逮着当事人问长问短,便只能去堵黄铎。 黄铎为此东躲西藏,连同行文会都不敢参加了,让范田替他出席,在办公室大发感慨:“……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范田安慰他:“为了报纸的销量,主编您就牺牲一下,要不……最近别出门了?” 半个月之后,沪上督军府在大都会酒店宴会厅举办文商联谊会,不但沪上各家报馆接到贴子,便是很多有名的文人都收到了宴会邀请,还有一些是沪上有头有脸的富豪商家。 也不知道是谁给从北平回来的沪上督军卢弘维出的主意,竟是连当红影星都受到了邀请,简直是一锅不伦不类的大杂烩。 黄铎身为《申报》主编,这种场面还是要去走个过场的,万一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新闻,也算没白跑一趟。 况且容城公子也在受邀之列,黄铎打定了主意要做护花使者:“我不出门,那帮黑了心肝的还不得把阿茗撕巴了下肚?” 他的同行们为了一条新闻会使出什么招儿来,黄铎不必亲见都能猜得出来,有他出面弹压,总要卖几分薄面给他,对顾茗笔下留情。 范田笑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