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这个词,听着很是诗意有情调,现代人脑海里瞬间想起的可能是炸鸡和啤酒,可北京的初雪却伴随着凛冽的寒气和嘶嚎的北风,只能使人叫苦不迭。 自这天起,冬秀算是长在炕上了。 看着每日天还昏暗难明的时候便准时起床去上班的胡竞之,冬秀都不由得对他报以万分同情和敬佩。 幸而再过几个星期,学校也要放假了,到时候他们便可以一起赖床了。 哎,她真是堕落了,居然连区区严寒都抵抗不了。 到底还是从炕上爬起来,裹着她的大棉袄二棉裤到书桌前继续找灵感。 自屋里烧起了炕,燃起了火盆子,她和胡竞之就不约而同把各自的书桌都搬到卧室里来了,各自占据着窗前一端,倒也分外和谐。 这天,她正起草大纲,试图把自己前段时候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灵感给串联起来,形成主人公在新世纪的生活轨迹,正写得起劲入迷呢,王妈撩开厚重的门帘进来了。 “太太,周太太来了。” 因冬秀特意嘱咐过了,平日里这时候是不会有人来打扰她的,更不会随便进出他们这间屋子,动他们的东西。 她还没从自己那脑中的世界里出来,因此迷糊的随口问道:“哦,周老太太来做什么?” “不是周老太太,是大太太!”王妈有些疑惑,又有些兴奋的重复道。 这大太太居然会一个人过来串门,真是稀哉奇哉,怎么想也不像是她会干的事啊。 冬秀闻言也有些惊奇,实话实说,这大太太跟她也就是个面儿情,虽见过几次面,却连话也没讲过两句的,只是比陌生人稍强一点而已。 现在她居然独自过来找她,不是陪着周老太太一起? 冬秀便是想破脑子也实在不知道她过来是有什么事,便是有事,这种天气也可以派家里雇佣过来啊,还犯得着亲自过来? “现在在哪呢?” “客厅呢,我刚给沏了碗八宝热茶,又搬了个火盆过去。” 冬秀本想把人请到这间暖烘烘的屋子里来的,可想到两人毕竟不太熟,那大太太看着又是有些死板守规矩的,倒不好叫她来这私人的地方,免得人家以为她不尊重呢。 只得又把头发挽起来,换了家常衣裳出去见客。 一出房门,便被凛冽的寒气扑了满身满脸,瞬间从仪态端庄的当家太太,变成了缩脖袖手的村头刘老根。 幸而客房就在隔壁,紧走两步也就到了,要不然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向这严冬低头,立马又折返回去。 周大太太一如既往,气质和衣着十分统一,看了就让人觉得灰扑扑、阴沉沉的,眼神却似乎有种别样的激切,配上这有些阴暗的室内环境,瞬间就让她联想到了丧父失子后热衷于求神拜佛的祥林嫂,回光返照一般,于死灰枯木中迸发出一两点鬼火,叫人心惊。 冬秀强自寒暄了几句,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便有些尴尬,索性直接问明来意:“您今儿过来是?” …… 沉默,能叫人窒息的沉默在房内蔓延开来,冬秀和王妈面面相觑,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反观对面的周大太太,却是稳如泰山,一片淡定的品着那杯八宝茶,活像在做什么美食鉴赏,一点也没有造成这种境况的始作俑者的自觉。 最后还是王妈机灵了一把,随意找了个借口出去,果然,待室内只剩她们两人了,周大太太这才悠然的搁下手中的茶碗,酝酿了一番,终于开口道:“前几个月,我家大先生和你家胡先生一道南下出差了。” “对啊,前几天才回来。”冬秀迫不及待的接口,憋了半天总算能正常交流了,她可要做好捧哏,务必不使场面再度尬起来。 “其中有个关于胡先生的故事,不知道你晓不晓得。” 冬秀愣了愣,关于胡竞之的故事?难道是他给她买了许多礼物,而且频繁通信,因而被同事打趣笑话的故事?这个胡竞之倒是十分得意的与她讲过。 “听说胡先生在那边看上了个女学生,两人都已同行同卧共处一室了!” 大太太利落的对冬秀放出终极大招,倒真把冬秀给炸得愣怔住了。 “我并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您是从哪听说的?”冬秀很快反应过来,继而恢复了平静,别的不说,她对胡竞之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现今社会,男人和女人一块儿工作、交谈、出游都是很正常的,并不是什么大事。” 周大太太却十分怜悯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是在自欺欺人,不肯面对现实,继而肯定的对她说道:“昨儿我们大先生在家里请客,都是当时同去的先生们,他们都知道这件事,还说胡先生已然做好了要回来同你离婚的打算了。” 冬秀真有些哭笑不得了,不提其他,就凭她女人的第六感,她便能确认这是子虚乌有的事。 不过,现在的重点倒不是胡竞之到底出轨了没有,而是大太太来告知她这件事的用意。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