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才想起来这里不是她那个破落的棚屋,而是三妹妹家里。 怪不得今儿没听到成片涮马桶的声儿和粗鲁的呵斥叫骂声儿,耳边唯有隐隐的清脆鸟鸣声传来,在这样寂静的清晨无端的便叫人心情也松快了几分。 她有多久没睡过这样踏实的整觉了呢…… “娘~”香儿迷糊的揉着眼睛醒来,慧秀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真一点也不热了,而且小脸上也有了血色,看着居然红扑扑的十分康健,全然没了前日那副面如金纸的模样。 即便贪念这温暖舒适的床榻,可到底是住在三妹妹家里,她们也不好赖床晚起的,当下便起床穿衣了。 这从里到外的成套衣裳自然也俱是三妹妹给准备的,虽不是绫罗绸缎的华贵料子,却也柔软密实,针脚细腻,是上好的成衣。 这一二年来香儿少有穿新衣裳的时候,对这套颜色鲜亮的小褂小裙自然是十分喜欢,不住的低头打量,爱惜的抚摸,听着娘夸她好看,就更高兴了…… 母女俩个推门出来,房子里却静悄悄的,想是大家都还没起,当下便蹑手蹑手的去了盥洗室洗漱。 三妹从小就是个异常爱干净的,不但一天两次的洗脸刷牙,而且三不五时的就要洗澡洗头,一般人家哪里像她这样爱折腾的呢,一月能洗一次热水澡就很是奢侈了,三婶虽也抱怨训斥过她,却还是拗不过她,专为她建了个洗浴室,现在有了这更方便的盥洗室,只怕她洗漱得更勤快了呢。 入乡随俗,她也得把自己和香儿收拾得更干净体面才是。 幸而昨晚三妹教过她们怎么使用盥洗室的物什,母女俩仔细的刷了牙,又洗脸梳头,最后甚至还往脸上抹了香膏,顿时只觉浑身清爽喷香,人都精神了许多。 “哟,鲍姨妈和表小姐怎么起的这样早,这天还没透亮呢,怎的不多睡一会儿?” 朱妈和黄妈一早出门见着客厅里坐着的鲍姨妈和表小姐都很是吃惊,她们都在不少人家里做过帮佣,知道这些个富贵人家晚上都爱叫个牌局、跳个舞什么的玩半夜,第二天肯定要睡个懒觉,天不亮是万万不会起来的,这不,这家里太太都交代了七点半以后才吃早餐呢,不过昨儿看这鲍姨妈的情形,也不似个什么体面人家的,穿着打扮落魄得很,比她们做帮佣的还不如,估计是哪门子的穷亲戚上门打秋风吧,她们虽心里嘀咕,但这是主家的事,还轮不到她们说什么,像她们住家的帮佣最忌讳的就是多嘴饶舌的惹主人家不快,因此对这鲍姨妈也很是客气。 慧秀不是个多话的,只说昨儿睡得太早,故而早早的醒了,两个帮佣阿姨一个要出门买早点,一个要去洗衣裳,寒暄两句便各自忙去了。 等冬秀和胡竞之起床时,早餐正好摆上桌,南方的早点与北方的自然不同,花样也更加的丰富,零零总总得有十好几样呢,竟是摆了一大桌子,不说香儿看直了眼,便是冬秀也有些咋舌:这也太奢侈了吧,算上香儿,她们拢共也才六个人,压根吃不完呀。 她是不知道,这里是租界,是富贵人家聚集地,流行的便是奢靡攀比之风,不说富贵人家是怎样的铺张浪费,便是那不怎么宽裕的人家里还要打肿脸充个胖子呢,凡事都爱讲究个脸面排场,特别是在亲朋邻里面前,那就更加讲究了,朱妈也是想着太太家里来了鲍姨妈这门客,才特地买了许多早点来替太太做脸的,她做过很多人家的帮佣,这点子眼色和机灵劲儿还是有的! 只是没想到这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冬秀喝着香甜的桂花酒酿圆子,对早餐的质量表示了高度的认可,接着便委婉的告诉朱妈下次只需按人头的定量来买就行了。 朱妈几乎以为她又遇到了那种死抠的主家,哎,分明这家里也不像没钱的,能住得起这样好的房子,先生又貌似还是大学里的教授,居然还在乎几个买早餐的铜板…… 冬秀是不知道自己被腹诽了,招呼过大姐和香儿后,便拿着报纸边看边吃了起来,这习惯还是学的胡竞之呢,还别说,这种在早餐桌上看报纸的行为可谓民国一大流行高雅的行为,即显得你有文化,又显得你很时髦,是的,看报纸在这时候依旧能算是一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