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聚过去了,密密麻麻围成一大圈。薛延到的晚了,前排已经没地方,他把阿梨圈在怀里,站在一旁的台阶上看。 小贩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字正腔圆,虽然离得远了点,但阿梨连蒙带猜还是能看清楚他在说什么。 “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正宗的蓝田玉梳,来自秦岭北麓,若不是玉矿上个月塌了,压死好多人,掌柜的带着伙计都跑路了,没人给我们结工钱了,这样便宜的玉梳可是买不到的!三两银子一把,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要三两银子,上好的蓝田玉梳就能带回家,媳妇开心,闺女高兴,老娘也夸你会当家!” 薛延“啧”了声,嘀咕道,“这人在那胡说八道点什么呢。” 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来,扬声问道,“你不是前段时间卖鸡血石的那个吗?” 小贩笑容满面,面不改色回到,“那是我弟弟,他住大理,我住蓝田,前段时间天灾人祸,我们兄弟就都往北逃难来了!”说完,他又强调,“您放心,我们摆地摊的也讲诚信,人之初性本善,骗人的买卖咱不干,玉都是好玉,梳子也都是好梳子,不信您自个摸摸瞧瞧,入手冰凉滑腻,都是上品啊!” 小地方的老百姓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也辨别不出真假,且大多都没读过多少书,存着点贪小便宜的心思,被他三句两句给说得心动,有人便问,“三两是不是太贵了?我们一个月也就赚三钱银子,你能不能给便宜点。” 小贩摆摆手道,“十年八年用不坏,还能传给下一代,玉质能做传家宝,家家户户少不了,三两银子您不亏,除了我这儿没地找。” 周围人都被他那张口就来的打油诗给唬得一愣一愣的,但也都信以为真。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窃窃私语着,都在讨论这把三两的玉梳子被当做传家宝的可能性。 正当此时,有个人大声喊了句,“三两银子买一块好玉,这钱花得值,不买的才是傻子!我买两对!” 两对,那就是四个,十二两啊,所有人面面相觑。 小贩眉开眼笑,大喝了声,“好!这位公子有眼光,有胆识!馄饨馅饼饺子好吃,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看在这份缘分上,我将零头给你抹去,就算你十两银子!” 此话一出,原本观望着的人也都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往上递钱。有的出门没带那么多银子,赶紧往家跑去取钱,生怕错过了这等美事。不到两刻钟功夫,小贩就已经卖出去了十几把梳子,原本过得紧巴巴连件新衣裳都不舍得买的老百姓,被这么一忽悠,将家底都掏出来了,就为了买这个传家宝。 薛延抱着阿梨站在一边,险些被一个急匆匆往家跑的妇人给撞到,他往后退了步,望着堆满笑容的小贩,磨了磨下唇。他本想阻止,但阿梨在身边,他不敢离开,也没法确定这里到底有多少小贩的人,只能忍下。 又过一会,人群全都散去,小贩面前的摊子也几乎空了,薛延刚想走过去,就瞧见个男人鬼鬼祟祟地从拐角出来,冲小贩伸了伸手。薛延认出来,这是最开始那个带头喊了一嗓子要买梳子的人。 小贩取了些碎银子出来交到他手心,又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王兄,今日可多亏了你。” 那人也笑,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道,“客气什么,若是下次还有这样好事,可别忘了兄弟我。” 两人相视一笑,拱手一揖,互相道了别。 看到这,阿梨也终于明白过来,这就是个局,这个买梳子的男人是个线人,俗称就是个托儿。 短短半柱香内,又来了五六个人,俱都是拿了银子就走,全都是小贩请来的托儿。 小贩赚得盆满钵满,正准备收拾东西要走了,眼前忽然挡下一片阴影,他抬眼,瞧见薛延的脸,愣了瞬,随后有些不耐烦道,“怎么又是你。” 他见识过薛延的眼力,连装都懒得了,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薛延没说话,拿了他的梳子到手里瞧了瞧,撩了眼皮看他。 小贩有些心虚,但仍旧挺直了腰板,问,“蓝田玉,有问题吗?” 薛延将梳子扔回到地上,冷声道,“拿着边角余料卖给人家,还要人做传家宝,你倒是真的说的出口,也不怕被官府抓起来,将你充军。” 小贩笑起来,问,“为什么抓我,我骗人了吗?” 没等薛延说话,他又道,“我说这不是边角料了吗,我只说这是蓝田玉。对,我是说这是上品了,但边角料也分三六九等,这是上等的边角料,不行吗?那些人看不出来,还要怪我?我卖东西不赚钱,我是个大善人吗。” 薛延被气笑,看着他道,“赚着黑心钱,说着黑心话,晚上睡得踏实吗。” 小贩拱了拱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