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越岭来赴会,烧香打鼓把神搬…… 帮兵皆有通天技,且听老仙把话言…… 裘家五十三口人,只剩孤崽覆巢翻…… 树欲静时风不止,子欲养时亲难见…… 千军万马来听令,调尔为其寻母颜…… 裘家主母若相见,速速前来见老仙…… …… 苏剌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绵长深远,时而短促有力,她的神志已经不太清醒了,鼓点与唱腔也开始乱了起来,口齿愈发不清晰。 突然,苏剌猛锤了一下太平鼓,高高跃起,而后身体僵直着,重重地摔向了地面。 紧接着,口吐白沫,双眼翻拜,抽搐着满地打滚。 裘致尧第一反应就是去救人,却被莫愁给拽住了。 苏剌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她决定再等等,静观其变。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苏剌依然癫痫病发作了一般,从一会咬紧牙关,一会口吐白沫。 裘致尧终于忍不了,挣开莫愁的手,冲了上去,一面掐着苏剌的人中,一面喊道,“愣着干什么,找郎中去呀!” 莫愁依旧岿然不动,谢清明在一旁没了主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在这时,裘致尧怀里的苏剌突然像诈尸了一般,“噌”地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给裘致尧吓得一哆嗦,赶紧爬起来站到了一丈远外。 苏剌神情狰狞而痛苦,周身扭曲了许久,终于站定在原地,翻拜的双眼渐渐有了清晰的瞳孔。 瞳孔慢慢聚焦,终于借着月色与烛火,在眼仁里倒映出裘致尧的的身形来,登时水雾漫起,泪珠在眼圈里打着转。 苏剌紧绷的肌肉开始松弛下来,巴掌大的小脸上充盈着慈爱与悲痛交加的凄凉感,终于,她试探着哭道,“致尧……我的儿啊……” 苏剌踉跄着上前一步,想把裘致尧搂在怀里,裘致尧却向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躲避开了苏剌扑面而来的热情。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真的劈头盖脸地面对这一事实,裘致尧还是很难相信,母亲的魂魄会依附在这副陌生而年轻的躯体上。 不……不可能……这一定不是他的母亲…… “致尧……是娘啊,让娘看看,你还活着,是么?” 裘致尧疯狂地摇着头,连连后退,向后躲避着,他不知道这不靠谱的萨满究竟是有些神通,能把母亲的魂魄招来,还是她只是个混吃混喝的骗子,只是颇有一些演技罢了。 可就在此时,一旁的莫愁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情真意切地给苏剌叩了三个响头。 她不是裘致尧,她能开天眼,她看见裘夫人的魂魄和苏剌的魂魄挤在同一个身体里,既相互扶持,又相互角力,相生相伴地,体会着共同的悲喜。 一时间,对于裘夫人的感激,惭愧,敬爱,亲昵,满满地堵在了莫愁的胸口,她泪眼婆娑,如鲠在喉,唯有重重地叩首,方能表达她的感情之万一。 今日过后,山长海阔,天高路远,死生,都不复相见了。再没有一个人一面嗔着她不成体统,一面护着她万事周全了。 苏剌等莫愁磕完头,两行清泪如决堤的江海,她哽咽道,“莫愁,我的好孩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上前拉住莫愁的手,狠狠地揉进自己的怀里,一边哭一边锤打着莫愁的后背,“我的儿啊,我还没看到你出嫁,就要撒手人寰了……” 莫愁感觉像有一排细密的钉子碾过胸口一般地疼,谢清明在一旁看着,也是眼眶发酸。 他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给苏剌的身体鞠了一躬,拱手作揖道,“谢家晚辈清明,给夫人请安。” 苏剌抽噎着抬起头,看向谢清明,眼神中一股不明所以的迷茫,“谢清明……哦,谢家小三公子,你好。” 她如果还活着,灵魂与身体是严丝合缝的契合时分,她或许能猜出谢清明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可如今她与苏剌共用一副不属于她的躯体,又被悲怆冲昏了头脑,她根本没多想,只是礼貌地颔了一下首。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