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致尧拉开了,她扶了扶苏剌的背,道,“娘,你必须把你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我,否则这么多人枉死,你良心何安?你带着秘密,根本难入轮回。” 苏剌惊慌地看着莫愁,“我就知道这些,剩下的我都不知道。你们可能误会远儿了,他可能……” “行了,娘,我问你答,误会不误会,我们自己去判定吧。” 莫愁捋了捋思路,问道,“娘,三姨娘的孩子,真的不是你派管家打的么?” 大夫人可能没想到莫愁会问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楞了一下,马上回道,“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她怀孕了。” 莫愁点头,“好,第二个问题。看来你认识珵美?” 苏剌一脸难色,不说话。她眼见着莫愁灼灼的目光盯着她,知道躲避不了,便赧色道,“是。” “谁修建的冰窟?裘如玉?” “是。” “好,裘致远为什么杀了全家,却带走了二姨娘?” “我不知道……”苏剌突然暴躁起来,她狠狠地甩开了莫愁的手,怒色道,“莫愁!你为什么非要逼我!你大哥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调查他!”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心疼大夫人,那日配阴婚的当晚,她就手刃了谢清明了。可再心疼,莫愁也不可能放着天理昭彰不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一来,她如何面对这裘府上下的怨魂,她如何面对被水正教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百姓? “娘,你不说,我也会继续查下去的。你这么大的反应,就说明你知道什么,却隐瞒了我。娘,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承担后果,你让他生前伏法,兴许死后轮回之时,还能减赎一些罪孽呢。” “他……和二姨太……更亲密一些。” 这话说得隐晦,但也简单明了,莫愁颇为惊诧,可还是稳住了。她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和邪教的关系么?三姨娘和邪教的关系呢?” 苏剌的小脸皱吧着,“邪教?什么邪教?我不知道,莫愁,致远恨我们,恨我和他爹貌合神离,让他的童年不幸福。他恨三姨娘,甚至恨珵美,所以他想毁了我们,但你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他身上扣,他怎么能是邪教呢?” 莫愁正欲开口,却看见苏剌的身子蜷缩着,几乎弯成了一只大虾米,她捂着胸口,双腿开始打颤,双眼开始变得黯淡。 莫愁惊呼着拽过裘致尧,“哥,苏剌怕是挺不住了。你叫一声娘,她现在还听得见。再晚了,你们永生永世都不会再相见了!哥,就当我求你了!” 及至此时,裘致尧才缓过神来,是啊,死生不复相见了。 这一生的母子缘分,到今日,彻底结束了。 管她是不是真的呢,他压抑太久了,咣当一下跪在了地上,压抑满腔的悲切与哀伤喷薄而出,他哭着喊了一声,“娘……” 苏剌泪眼婆娑,痛苦,欣慰,不舍的神情交织在巴掌大的小脸上。随后,她又翻起了白眼,牙关紧咬,直愣愣地摔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至此,大夫人这个人,彻彻底底地在莫愁冗长而无聊的人生里谢幕了。她带给莫愁的所有宠爱、慰藉、骄纵,都随着苏剌咣当的落地声,消散在茫茫宇宙之间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光明重现人间,温和却不炙热,却灼得莫愁涕泪纵横。 苏剌大概是下午时分才悠悠转醒的,待她醒来,三个孩子已经带领着裘家新雇佣的一众奴仆,庄严肃穆地办完了葬礼,起了灵下了葬,安置好了牌位。 裘府上下冷清而有序,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晚饭时分,莫愁特意将家里所有的人都拢到了一起。尽管这个冷冷清清大大院子已然换了血,可莫愁希望日子可以照常过下去。 她的人生漫长而没有意义,但她不希望裘致尧就此消沉下去。 甚至还叫来了广寒,妄图让他把气氛活跃起来。 结果裘致尧任谁劝都不肯去吃饭,只一个人傻愣愣地坐在院内的亭子中,任朔风刮得满脸粉红,也不肯离开。 天不怕地不怕的莫愁,也犯愁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