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不敢想! 他努力调整好心情,粗糙的大手狠狠在膝盖上摸了几下,老茧和布料间发出“嗤啦嗤啦”的摩擦声。 “老大,老大!”他扬声朝外喊,“明儿你带着老二挨家挨户走,问明白各家人口、岁数,再把人召集起来开会!” 其实村里一直都有人口簿子,不识字也不妨碍统计人口: 照着房屋分布画个图,反正谁住在哪儿都知道,这个不用细说。 各家有几个男人,就画几个方框,几个女人,就画几个圈,年纪越大的框和圈就越大,一目了然。 可办学堂这事儿忒大,老村长就跟怀里揣着颗薄皮鸡蛋似的,惶恐得了不得,生怕出一点纰漏,必须再亲眼确认一遍。 现在郭张村大半人都在做酸菜和腐竹的营生,地里的活儿难免有些忙不过来。 许多人一合计,嗨,种地哪儿有做买卖挣得多啊,就把地租出去给邻村的人种,自己则窝在家里做腐竹。 时间一长,附近十里八乡都知道郭张村的人发达了,如今是肉也舍得吃了,布也舍得扯了,出去与外村人说笑,也有劲儿了。 农民都不种地了,这还有天理吗? 恨不得走路都带飘。 外人难免艳羡,少不得想法子打听。 既然这样赚钱,我们也做就好了。 殊不知老村长早就下了死命令,要严防死守,那些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竟半个字都没探听出来。 “飒飒说了,市场消耗量是有限的,如今咱们一个村做的就几乎饱和,要发财,就先守住秘密!” 饱和啥的,大家不懂,可物以稀为贵的道理谁不明白? 要是人人都会做,我们村赚啥! 故而根本不用师雁行操心,所有人全都自发保守秘密。 眼下虽是农忙时节,竟还有大半人在家做腐竹,老村长打发两个儿子通知一圈,没有一家走空。 众村民一听又是“飒飒说了”,那还犹豫什么?到了傍晚,纷纷聚集到村口大柳树下,准备听听又来了什么发家的路子。 谁知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竟要办学堂! 乖乖,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众人先是惊,一时竟恨不得连呼吸都忘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一个半大小子哇的哭出来。 众人扭头一瞧,心中了然,各自叹息不止。 那孩子十分聪明,早年家里想送出去读书,奈何镇上的学堂忒贵,熬了几个月,就快把家底子熬干了。 没奈何,只好家来种地。 这一声哭好似点燃引线,便听轰的一声,议论声潮水般炸开,场院上人声鼎沸起来。 这个问是不是真的,那个问自家孩子十四了能不能去,还有人说自己暂时没来得及生,外村的侄儿能不能先顶上…… 老村长就跟掉进鸭子窝似的,下面一群嘴巴开开合合,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 他儿子照样爬起来敲锣,扯着嗓子唾沫横飞道:“一个个来!” 且不说多少想读书却读不起的,突然一朝梦想成真喜极而泣,另有诸多心思冒出来。 一开始,好些人的想法跟桂香男人一样,觉得女孩儿以后都是婆家的人,上学有啥用? 都想着用亲戚家的男娃替。 可一听说每月月考前三名有实打实的奖励,就都跟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似的,集体收声。 最先说话那人义正辞严道:“这是咱们郭张村的事儿,自然先紧着咱们自己人!” 活像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众有闺女的人家纷纷响应。 就算嫁人也是几年后的事儿了,先把实打实的好处捞到手再说! 张老五如今四处奔波,倒多了几分见识。 正好他也有闺女,见状大声道:“女娃也要读书哩!我常在外面走,听说人家城里的大户人家挑媳妇,也爱找那些知书达理的哩!一个女婿半个儿,要是以后能找个好女婿,不也挺好?” 众人一听,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女娃咋了嘛,俺闺女俺看着聪明得很呐,真要学起来,未必就考不过男娃! 没准儿就是下一个飒飒哩!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