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探进头来。 “睡不着?” 江茴嗯了声, “你怎么也不睡了?” 师雁行叹了口气,“饿醒了。” 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十来岁的孩子胃里连的是黑洞吗? 江茴噗嗤一声,“厨房可没什么菜了。” 天气太热, 新鲜菜蔬根本不能过夜, 家里和店里都是现吃现买的。 师雁行挠头,“我去瞅瞅。” 才刚出门,胡三娘子就从屋里摸了过来, 一看是她就乐了。 “我听见动静, 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师雁行失笑, 举起手中腊肉,“来都来了,一块吃点?” 新鲜肉和菜蔬自然是没了,好在还有干货,倒可以将就。 胡三娘子爽快应下。 天气越来越热了,睡觉时穿的寑衣都换成轻薄的背心短裤,露出来的胳膊腿被晚风一吹,柔柔的舒坦。 胡三娘子接了刮腊肉的活儿,刀锋蹭过坚硬的表面,“噌噌”有声。 饥饿滚滚袭来,干货完全来不及泡发,香菇可以直接切碎了下锅,木耳温水小火煮一煮也能将就。 腊肉煮熟了切成细条,在锅里煸出油来,那个香咧! 加入干香菇丁和切好的油豆腐丝炒一炒,略点一些酱油调味。 腊肉本身就很咸,不必再加盐了,加酱油也只是增香调色。 加水,这时再放木耳细丝。 木耳太容易炸锅,提前放很危险。 等煮熟的时候在另一边的小锅上摊个蛋饼,揭下来切成细丝,也丢到臊子锅里。 干挂面是现成的,煮开了过凉水,劲道爽滑。 白的褐的香菇丁,乳色油豆腐条,黑色的木耳丝,金的蛋丝,整锅臊子就很漂亮。 可惜没有绿叶菜,不然就是正经五彩臊子面了。 熬得浓浓的,汤汁也留一些,慷慨的挖几勺丢到面条碗里,略点几滴醋,抄底搅拌均匀,看着整根面条都被染成红棕色,连汤带水唏哩呼噜扒几口,美得很! 油豆腐特别吸汁,炸过的表皮又哏啾啾的,非常有存在感! 师雁行端着一大一小两碗回正屋,胡三娘子留下对抗剩的一锅,大汗淋漓,畅快得不得了。 江茴原本不饿,奈何对面的师雁行吃得满头大汗,实在太香…… 等她回过神来,那小碗也见底了,口中兀自回荡着浓浓香气。 得了,吃饱了精神了,更睡不着了。 两人去刷了碗,江茴忽道:“介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师雁行擦手的动作一顿,“你若不介意说的话,自然。” 她一直非常好奇江茴的过去,但对方不开口,她也不便刨根问底。 江茴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从哪里开口。 师雁行没有催促,一时屋里静得落针可闻,只隐约有几声蛐蛐叫从屋外漏进来。 “我爹是个进士……”江茴终于开口。 进士之女竟流落小乡村,实在很难不令人震惊。 但这么一来,江茴身上那种与乡村格格不入的气质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江家家境尚可,打前几代开始就陆续有人读书,奈何最高不过秀才。 一直到了江父,才终于在三十七岁时中了进士,举族欢腾。 江父一表人才,且三十七岁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故而十分踌躇满志,觉得必然能得朝廷重用。 然而,现实很残酷。 江父一家在京城候选,一直等了五年,还是没能等到外放的机会。 “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师雁行道,“不过这应该不算例外?” 进士也只是一个门槛,真正踏入官场才会发现竞争之激烈。 别说五年,就是十年,也可能等不来外放。 好机会是要靠抢的。 才华,心机,甚至是容貌,总要有一样东西让你脱颖而出。 否则一科进士二三百人,掌权者怎么可能记得你? “是啊,”江茴轻叹一声,看着摇曳的烛火怔怔出神,“我和娘都这样安慰他,可他却已走火入魔,根本听不进去的。”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