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晓得他执政多年,离京风雨,什么阵仗没见过? 这还真没见过。 庆贞帝把毛笔一丢,抓过热手巾来擦手,当时就给气笑了。 “裴远山都收的些什么徒弟!” 一个刚回京就哼哼唧唧要找媳妇儿,一个巴巴儿跑皇宫里来打秋风? 上梁不正下梁歪,那裴远山自己就不是什么靠谱的! 甭管收的什么徒弟,您不还挺喜欢的吗? 那当老师的被贬出去千里远,您不也还巴巴儿找由头调回来…… 王忠装了半天死,小心翼翼问道:“陛下,那,那给还是不给啊?” 人家都明白儿问了。 庆贞帝没好气道:“给给给!” 扭头问王忠,“民间是不是有句话,叫,叫什么破锅配烂盖?” 王忠:“……是。” 坏了,陛下气疯了。 庆贞帝恶狠狠把这句不怎么体面的话骂了两遍,说完,自己又给气笑了,“等回头那小子醒了,再问问他,看这两口子破锅烂盖还有什么想要的,都一并带回去!” 王忠:“……陛下英明。” 睡梦中的柴擒虎还不知道未婚妻已经在庆贞帝跟前刷了个另类的脸。 他是被一股久违的浓香催醒的,饿醒的。 宫中就是有钱,屋内四角都放着高高的铜树大烛台,数根牛油大蜡将屋内照得纤毫毕现。 还是师雁行怕太亮,担心把柴擒虎照醒了,这才熄灭一大半。 “醒了?” 她刚端了一个大食盒进来,浓香便是从食盒中而来。 夜风从门缝中挤进来,吹得烛火摇曳,将她姣好的面颊映得忽明忽暗。 柴擒虎看着,竟有些痴了。 “傻子,”师雁行噗嗤一笑,在炕桌上摆好碗筷,“睡了这么久,不饿么?” 柴擒虎也跟着笑了,用完好的那条手臂撑着蹭过去,又抬头看她,“真好。” 到了这会儿,他才有种确实回家了的真实感。 一人一大碗面,上头浇着菌菇丁、鸡肉丁、笋丁、胡萝卜丁等五彩卤子,额外还有一大碗五香牛肉酱,豆粒大小的牛肉粒颗颗分明,沁满油膏,闪闪发亮。 面条是师雁行亲手擀的,精细面粉里加了一点豆面,带一点淡淡的黄色,特别香。 汤底熬了足足两个时辰,牛大骨打碎了加上鸡架熬得,香浓醇厚,光喝汤就是无上享受。 别说煮面浇卤子,就随便丢块破布进去煮了也好吃! 另外有几碟子脆腌小菜,胡瓜、萝卜丁等,都是柴擒虎爱吃的。 师雁行得意道:“若想在外头置办这许多食材可不容易,宫中什么都有,倒是便宜了咱们,来,多吃些,吃了好得快。”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柴擒虎笑出声,深以为然。 他有伤在身,不便吃辣,便多加香醋,趁热连汤带水唏哩呼噜痛扒一大碗,结结实实出满头汗,果然就觉身子好了一大半! 师雁行笑着看他吃,“喝点面汤,原汤化原食。” 上车饺子下车面,吃了这碗面,就都过去了。 柴擒虎冲她闭了下大拇指,惬意地吐了口香气,“你不知道,在外几个月我什么都不怕,就是馋这口儿!” 一口气喝了大半碗,“馋死我了。” 喝完汤,满足地拍拍肚皮,笑道:“回家喽!” 有人的地方才是家。 一个人,一碗饭,一盏灯,这就是家。 师雁行笑了一场。 一时饭毕,两人挨着靠在炕沿上说话。 师雁行讲了柴振山升官的事,还说了林夫人的近况,估摸着既然自己的日常用具都取来了,家里人肯定也能猜到是什么事,多少能放下点心来。 柴擒虎感谢了一回,又是笑又是叹,“若非有你和伯母在,我娘还指不定多么难熬。” 别的不说,日日担惊受怕,说不得要大病一场。 之所以没有要求第一个见林夫人,也是怕她有了年纪,骤然见到自己这幅样子,大悲大喜之下激出病来。 师雁行又说起董夫人给自己送信的事。 柴擒虎便惊讶道:“你竟然与董康进展到如此境地了?厉害厉害!”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