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一粒碎银子,什麼蒸鸡、肥鸭、大螃蟹,满满噹噹堆了一桌,边吃边看,怯意得要命。 每到这个时候,戏园子裡的空气都充满了好闻的味道,小柳边看边吞口水。 真馋人啊。 可他没钱。 大部分客人只是偶尔来,或是只挑自己喜欢的,或是来凑热闹,看完就走了。 但也有天天来的,那是老票友。 观察了几天后,小柳注意到两位很特别的客人。 是一对青年男女,瞧著年岁跟师兄差不多,男的有些胖,挺白,那位小姐更白,尤其是一双柔夷,雪也似,隔著那麼老远,小柳都能看见烛火映在她手上,白得晃眼。 连著几天,那俩人见天都来。 大约是熟客,戏园子还特意给他们留位置,每次都是正中央。 到了之后,那些小贩便都跟看见财神爷似的,一窝蜂涌过去,闹著卖自己的东西。 那白胖的男人也不恼,笑瞇瞇一口气指十多样,大大小小的碟子摆满桌子,干的湿的荤的素的,好馋人。 那小姐一般先不动手,男的先吃,偶尔吃到什麼,便会轻轻伸出手指点点桌面,把那个小碟子挪到小姐手边。 小姐会抿嘴儿低头笑一下,伸出青葱似的手指捻一点。有时是一片桃片,有时是一颗杏仁糖,不一而足。 小姐人长得俊,吃东西也斯文,拿团扇遮著下半张玉面,鬢间流苏一动不动。 每次小柳都能看痴了。 多好看啊! 怎麼能有人吃东西都这麼好看? 海,要是我以后能娶这麼个媳妇儿,一準儿把她供起来! 自己累死累活,回家看一眼就满足了! advertisements 偶尔师兄就从后面弹小柳一个脑崩儿,玩笑道:「呦,柳儿大了,知道看姑娘了!」 小柳又羞又臊,恨不得拔腿就跑,又捨不得。 他还想继续看吶! 而且也不是他自己这麼想。 同那位小姐一起来的白胖男人也偷看! 一晚上不知道看多少回! 哼! 每次那小姐吃了东西,扭头衝他微微頷首时,那白胖子便十分欢喜,复又扭过头去看戏。 但总开小差! 真没出息! 但小柳很快就伤心起来,因為那姑娘也会偷看那白胖子! 意识到这一点后,小少年著实沮丧了许久,直到次日登台之前被郝师父抓过来狠狠打了两下屁股,这才回过神来。 眾师兄师姐们都在笑,小柳快臊死了! 郝家班是杂耍班子,多得是摔摔打打的戏码,若走神,是会要人命的。 小柳年纪小,身子骨儿轻又软,能猴儿似的爬到房梁上垂下来的软绳上,然后在半空中倒吊下来,只用脚勾著,盪鞦韆似的在空中晃。 这是他的拿手绝活儿。 因是不知名的杂耍班子,头几日的戏票价钱不高,消息放出去后,来的贵客并不多,好些都是图便宜图热闹临时起意进门。 不过演出当日,那位小姐和白胖子又来了,也不知怎麼的,小柳格外卖命,做得简直比平时都好。 看客老爷们都高兴坏了,喝彩声此起彼伏。 从绳子上跳下来后,小柳就抱著大铜盘下去挨桌说吉祥话,也是个求打赏的意思。 他年纪小,又刚卖弄绝活儿,不少可给可不给的客人若爱惜脸面,大多就选择给了。 可惜他们初来乍到,今儿到场的看客大多不是之前看名角儿名戏班子的那批豪客,出手就不那麼大方,好些人压根儿不愿意再掏银子。 见他过来,只把头一低,端著茶盏抿来抿去,活像裡头突然多出来了甘露。 小柳走了三五桌,也只收到几把铜钱,叮叮噹噹落在铜盘底下,倒也有几分动听。 再一抬头,就到了白胖子跟前,小柳还有些气喘,却依旧熟练道:「贵客大吉大利,步步高陞,恭喜发财!」 对方忽然就哈哈笑起来,竟直接摘下腰间荷包往盘子裡一丢,咚一声闷响。 小柳经歷少,听不大出名堂,还在琢磨如何反应时,郝师父已匆匆赶来谢恩,「还不给这位老爷磕头?!」 小柳被按著后脑勺往下跪,人还有些迷糊,没等跪下去,却被一双白胖的手扯了起来。 「罢了,卖命挣口饭吃不容易,别為难孩子。」 一双胖乎乎的手在小柳脑袋上揉了几下,「瞧这满头汗,去吧。」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