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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实的恐惧攫住,脊背绷紧,无论如何都挤不出眼泪。有人用力戳了戳她的肩胛骨:“七殿下,你得哭呐。”她压下不安,紧张地攥住手心,企图用痛觉激出泪来。

    就在这时,殿外一层层声浪由远及近通传女帝驾临,方才还哭着的众人敛住哀容,跪伏下去齐呼“陛下万岁”。那位天底下最尊贵之人,踩着嚎哭徐徐走来,凰月诸低着头,只看得见她一点裙摆。

    她没有着丧服,而是一如既往地穿着醒目红衣。

    葬礼继续进行,女帝独坐上首,眉头微蹙,神色恹恹地注视着灵柩,看不出什么悲戚,仿佛只是对这满屋的哭声感到腻烦。直到近侍在她耳边低语了什么,她的眼眸骤然点亮,同时笑着回过头去。凰月诸也顺着她的视线一道望去。

    那是凰月诸第一次见到那个蓝发碧眼的男人。

    低微的琴师梁氏是可以“消失”的,尊荣无量的凤君崔颖亦保不住性命。天神是如此喜怒无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若说谁人可渡这凶险难关,从天神残酷的指缝里求得生息……她想她或许找到了答案。

    她盯着那个男人,不自觉地露出了梁氏看到鲜血时的那般痴态来。

    可她最后做了尚书右仆射的学生。

    拜师之日,她小心打量这位右相,和她想象中有所出入的是——她以为身居高位的女人,会像自己的母亲那样,令人望而生畏,不敢近视。

    而眼前人身量不高,茶黑色的发细且薄软,从阔袖里探出的腕子不足一握,浑身上下都没什么饰物,穿着也素净,乍一看实在是不起眼,唯有那双琉璃珠子似的瞳仁,格外通透明亮,几乎不该生在眼角细纹渐生的中年人脸上。

    她的嗓音低回柔缓,像用指尖将一抹砂糖碾碎,那般细细沙沙的质地,“臣尚书右仆射鞠风来,见过七殿下。”

    凰月诸姿态虔诚地行拜师之礼,心里却满溢着失望——她攒了很久的月例,上下打点找准时机拜见母皇,为的可不是拜入右相门下。

    皇兄皇姐都是融卿恽的学生,到了她,却被排除在外。

    是因为自己生父只是个卑贱琴师吧,她黯然想到。

    第一堂课,鞠风来约略问了问她读过哪些书,完了从案上挑了最薄的一本递与她,让她诵读一章,再说说感悟。凰月诸的知识都是零七八碎凑起来的,此时面对短短几列字,也读得磕磕绊绊,说起意思来,更是钝口拙腮不知所云,说罢未待老师指摘,自己就先涨红了脸。

    “殿下所言,虽还稚拙了些,但对文章的把握却已窥得其间真义,这是极难得的,学识可以慢慢积累,灵感却需得几分先天的禀赋,假以时日,殿下于学识一道,必有所成,”说到这儿,她不由失笑,“我二儿子同你一般大,整天还在院里捉蛐蛐儿,到底还是女孩强些。”

    头一遭被这样毫不吝啬地夸奖,凰月诸半信半疑,眼里却不由添了几分神采,鞠风来瞧了瞧窗外绿意盎然的庭院:“今儿天气好得很,咱们早些下学放风筝去。”这是意料之外的提议,凰月诸看着老师,不知要如何应答,那面容温和的女人却露出了一个有点俏皮的笑容,“学习日日有,好天气可不是,要多晒太阳呀,不然骨头会变脆的。”

    凰凌世有五个及笄之年的皇女,而皇储人选,至今仍待定夺。

    上意高深莫测,底下的人们却已然按耐不住。有一天,融卿恽在桌案上的奏折堆里,注意到了颇为不同的一则——那封奏折里夹着一截细细的草叶,似是有意引他去看,他抽出折子,打开,内容为参三皇女凰铭鹿私藏祭器,诉者侍御史浦衡。

    凰铭鹿是他的学生。又看了几遍折子,他将其放入袖中,决定去见凰凌世。

    再次来到栖梧宫,他立于门外,停伫不前。

    “是卿恽吗?”那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不多会儿,他看到凰凌世赤足跑了出来,更深露重,她却只穿着单薄中衣,裸露的双脚,因寒冷而泛出绯红颜色。

    她注意到他看向了脚趾,很快地笑了下。

    他从袖中掏出奏折,径直递与她,“臣今日来,m.XIaP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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