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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已习惯了。


舌头做个鬼脸,沉鸢笑了,也不甚在意。算算日子,这日已是八月十二,明日就要动身回家了,想着佳节不在,临走前总该跟周蕙里再说会子话,她拢一拢头发下楼去,路经三楼,听见小厅里隐约有人声。

    “真的吗?你真的要带我去吗?”

    那声音欢欣鼓舞的,是姚珞芝,沉鸢听出,略停了停步子。

    随即听见杜呈璋开口,懒懒散散,似有笑意:“自然。反正家中过节,你也总不参与的,难得你想去上海玩,两张车票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今年中秋,你要陪大少奶奶回娘家的。”

    “她有两个丫鬟陪着,少我一个也没所谓。左不过再扯个幌子,说我突然要去上海出差,她又能说什么呢?”

    沉鸢怔在原地,后面两人又笑着说些什么,她便听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杜呈璋说“好了,我看看她去”,听见木地板上脚步声愈来愈近,她想逃离,却没有力气。

    杜呈璋抄着裤兜转过廊角,遇见静静站着的沉鸢。看见她神色,他顿一顿,问道:“你都已听见了?”

    “大少爷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既已听见了,自是没什么可说的。”他淡淡道。

    “从前大少爷答应带五妹求医,后来为着给姨少奶奶裁衣裳,便叫我代去了。”沉鸢道,“如今大少爷说要陪我回家,为着带姨少奶奶出门玩,便又要反悔。”

    “在大少爷心里,没什么比姨少奶奶更重要了罢。”

    她仰起头望着杜呈璋的脸,毫无底气地盼望他能说个“不”字。到头来自是没有的,杜呈璋垂眼看着她,慢慢说道:“这样显然的事,大少奶奶何必明知故问呢。”

    “可我从没要大少爷陪我!”沉鸢忍不住出声,“要陪我回家,这是大少爷自己说的。大少爷既做不到,当初又何必承诺呢?”

    “承诺了,就一定要做到吗?”杜呈璋看着她的眼睛,“我向来如此。大少奶奶不是也说了?我这般阴晴不定,你早已习惯了。”

    良久良久,沉鸢立在原地,说不出话。视线偏侧,她望见他身后遥远处的姚珞芝,是了,她自是没法跟姨少奶奶比的,若能比得过,也就不会有这位姨少奶奶了。

    “杜呈璋……”她收回视线,轻轻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真正高兴一回呢。”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杜呈璋动动喉咙,没有说话。

    次日清晨,他站在窗边,低头看庭院里沉鸢同蒲儿絮儿出发去火车站,司机开车驶出杜公馆,杜呈璋回过头,看着穿戴整齐的姚珞芝:“我们也走罢。”

    火车走了一天一夜,出火车站,沉府已派人来接了。

    南地比京城要温暖些,一路都是青翠的树木,沉鸢透过车窗望着窗外的山水发呆,不知不觉到家了,沉安阔与沉之翱夫妇站在门外迎她。

    听闻妹妹回家,沉之翱也携妻回来相聚。虽少了一个杜呈璋,却也比平时的沉府热闹许多,沉安阔设席摆宴自不必说,众人吃喝说笑到夜晚,沉之翱在兴头上,又说要打牌,沉鸢喝得有些头晕,摇头说不打了,要出去走走。

    难得从京城回来一趟,蒲儿絮儿均已回家探亲了。沉安阔闻声,吩咐沉府丫鬟陪她出去,沉鸢见那丫鬟面生,不太好意思麻烦,摆摆手说不必:“我都多大人了,父亲,难道还能走丢了不成。”

    沉安阔笑了,只好嘱咐她留心水边,月黑风高的,莫要不小心踩空了才好。

    那么随口一言,倒是提醒了沉鸢,她记起沉府院外的莲花池塘,虽记忆有些模糊,却还能记得大致的方位,她摸索着走了一阵,穿过树林,视野便开阔起来,月光下那池塘水光粼粼,只不过秋天了,满池的莲叶都已枯黄了。

    水边夜风潮湿沁人,沉鸢轻轻呼吸,觉得头晕也缓解些了。只是夜色太暗,并不能看清道路,她小心翼翼地低头走着,邻近池塘抬头,才骤然看见那岸边站着的人影。

    沉鸢吓了一跳,手捂着嘴,险些就要出声。

    正要转身跑走,忽又觉那人影好熟悉,是在梦里见过,还是平常便见过的?她一时混乱分辨不清,只是盯着那背影一个劲看。

    很久很久,她轻声试探问道:“叶慈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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