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人竟走得如此急,还劳烦您折返回来……着实是行事不周。”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站在门口急匆匆地迎接辛秘二人,挂着歉意的笑容拱手。 “确实挺不周的。”辛秘硬邦邦回答,偏生脸上还挂着笑容,那男人错愕抬头,一时摸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态度,只能更加小心谨慎地陪着笑脸。 辛秘和唐氏几个护卫一行人先后停马,狐神翘着下颌站在前方与管事模样的男人谈话,霍坚插不上嘴,干脆四下观察。 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两辆板车,零零碎碎的小厮们正围着板车打转,将补给的米粮菜品等运送到门里去。 跟随他们回来的护卫们也满脸轻松,与前来送货的车夫寒暄着,热热闹闹地去看这次送来的菜品,面容放松带笑,与车夫谈话也相当熟稔。 看起来是唐氏自家的人没错了。 他略略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小余,这个与他相熟的年轻人正满脸好奇地看着板车乌篷之下整整齐齐码好的酒坛,似是看到了心仪的酒水,眼睛倏地亮起,完全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傻小子。 “大人!有‘淮山’诶!”小余脸红扑扑的,咧开一口白牙,向他挥手跳跃,“您还记得吗?这酒咱们以前刚入关总喝,蜀中很少见,可把我馋坏了,上次特意让管事大哥采买几坛的!” 他有些粗糙的面容上露出怀念的神色:“与大人一起在篝火旁喝这‘淮山’……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是啊……兵戈交击、大漠荒野,寂静无人的平原上,溪流淙淙,只有篝火爆裂的噼啪之声,和兄弟们结束了一整天的行军或拉练,疲倦地靠坐在温暖火堆旁。 若是没有战事,或战事告捷,他们会一起喝上几杯,军中供给的不是什么名贵琼浆,但是辛辣浑厚,入口便是火辣辣的疼痛,接着一路向下沸腾,像一把匕首般烧入腹中,一路暖到四肢百骸。 ……这样的苦中作乐竟是霍坚这十余年来最放松的时刻了。 后来他离了阔北边境,往后便是无尽的战败、溃散、权力倾轧…… 最后他孑然一身,像只孤魂野鬼。 “喂。” 他的回忆猛然被打断,一声清脆的呼唤在不远处响起,蛮不讲理地撕裂他眼前的阴霾。 是辛秘。 她结束了寒暄,抱着臂站在远门旁,倚靠着石柱,面色淡淡。看到霍坚有些迟疑呆愣的神色,高傲神明蹙了眉,微启红唇:“还敢喝酒?出门在外,保护好我才是要事,不准沾酒。” 霸道、自然,神明骄傲地踩在满地黄昏里,背对着阳光似乎全身闪烁,衣袂飘飞,她随意地向他下着命令,就仿佛理应如此。 霍坚还在怔愣,小余先着恼了:“……即使你是将军现在的东家,也不可如此折辱于他!这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将军只是你的护卫,不是你的奴婢。” “折辱?”辛秘冷冷一笑,浓黑眼眸带着刺,在小余面上徐徐一绕,饶有兴味地勾唇:“我不让他饮酒若是折辱他,明知他身负要事,还硬要给他灌酒的你算什么?暗算吗?” “你——!”小余一愣,脸色涨红。 “不可无礼!”明明已开始就站在旁边的管事这才出声阻止,看小余不甘心地瞪着眼睛闭了嘴,他才带着歉意又向辛秘拱了拱手:“是家中护卫逾越了,望大人海涵。” 辛秘冷冷一笑,最后看了垂首不说话的霍坚一眼,扭身便走了进去。 她的脾气一向来的不讲道理,这次又因为霍坚没有立刻回应她而单方面地开始冷战。 不管是去当面清点桑洲送来的财物,还是去和管事亲手写下契书,还是最后去和这次来的主事人寒暄推拉,霍坚一直跟在她身后,但她硬是将他视作无物,不跟他说话,一眼都不看他。 甚至在霍坚想要抱起统计了物资的沉重账本时,辛秘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那个谁,你,过来。”她声音凉凉脆脆的,用尖尖下巴点了点站在不远处一脸不忿的小余。 “……我?”小余护卫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对,你。”辛秘不耐烦地喊他:“来替我拿东西,不要愣着。” “……”小余看看霍坚无奈的脸色,再看看辛秘趾高气扬的神色,扁着嘴乖乖走过去搬起了重物。 这趟折返毫无异样,不管是礼数还是招待都很周全,管事一丝不苟地统计了契书内定好的物件,精确到毛竹的数量,然后恭恭敬敬将那纸帛递到辛秘面前,待她签下。 狐神漫不经心地提起那杆细笔,蘸了蘸墨,刚要落笔,又忽地想起了什么一样将笔尖一抬:“哟,瞧我这记性,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