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开始,就恨不能即刻亮出身份,打不死这没眼色的狗东西。 然而见皇帝还真就走过去了,显然是要继续演下去。 赵高只得陪着皇帝,冲那狱吏谄媚一笑,问道:“不知大人的意思是……?” 那狱吏一抬下巴,冲着胡亥,不耐烦道:“这不是才受过‘耐刑’吗?” 胡亥恍然大悟。 这时代的人,以胡须为美;男人胡子长得好看,都值得史书里记一笔。 比如写汉高祖刘邦,是“隆准而龙颜,美须髯”;比如《陌上桑》里罗敷痴迷的美男子,是“为人洁白晰,髯髯破有须”;此后的关羽、苏轼也都是大胡子。 又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理念,对于这时候的人来说,剃掉头发胡须乃是很重的惩罚。 所以秦朝法律中,有剃头发的髡刑,剃胡须的耐刑。 胡亥作为一个现代人,一开始接受不了美须髯这回事儿,照着自己的习惯都给剃了。 他是皇帝,又是个杀光了所有兄弟姐妹的“暴虐”君主,剃了自己的胡子,大臣近侍也没有敢问的。 所以胡亥一直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这还亏得时间短,时间再久一点,只怕会成为风潮,从宫中往民间传播。 这一点,古今中外都一样的,特权阶级行事与通行法律往往不那么吻合。 而特权阶级的不同之处,往往会为民间效仿。效仿不到位,民间百姓还会为自己感到羞愧。 作为特权阶级的胡亥剃了胡子没事儿,可是作为黔首的胡亥没了胡子,就是告诉大家,他是个犯罪刚被处罚了的人。 那狱吏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受了耐刑的游荡儿会是皇帝。 狱吏板着脸,叫了里监门来。 里监门来一看,“不认识这四个人呐。” 狱吏眼睛一瞪,“无故游荡,犯‘将阳’之罪——把他四个人给我绑了,带回官府问清楚!” 这一下变故陡生,胡亥身在其中,倒不担忧,只是觉得新奇有趣。 赵高却是快疯了——绑皇帝?你莫不是失了智? 然而看一眼束手就擒的皇帝,赵高只能继续瞒着身份,上前笑道:“大人,您通融一二。您看,您今儿办了通奸这样的大案子……”赵高摸出随身携带的一块美玉,背着人递过去。 谁知道那狱吏却很是清廉耿直,高声道:“再加贿赂罪、阿谀罪!” 是的,在秦朝,歌功颂德也是触犯法律的。 只不过在宫中,人人阿谀,大家都习惯了。 赵高在宫廷间混得顺风顺水,谁知道一来民间,差点被法律给治死。 他灰头土脸,扭头去看皇帝,哀声道:“公子……” ——公子,咱别玩了! 胡亥难得见赵高在讨好人上栽跟头,正瞧得有趣,配合着隶臣,被捆起双手,笑道:“还没见过大牢什么样呢。” 因为剃胡子这件小事儿,引出入了监狱这样的大事儿,还真是有趣。 于是,狱吏在前,后面通奸的表兄妹捆做一串,胡亥等四人又捆做一串,隶臣殿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官府而去。 在他们身后,两队郎官紧紧跟随。 郎官中又要派人去知会王离——将军,陛下坐牢啦! 第69章 到了官府衙门, 胡亥一脸新奇,左看右看, 问啥不答啥。 他不回答, 赵高、尉阿撩、阿圆便也都不敢开口。 于是胡亥顺利地被暂时押入咸阳狱。 咸阳狱是中央监狱, 真实历史上关过李斯等重臣。 就胡亥此刻黔首的身份,只能就近在这里关一会儿,等罪名定了还没资格在这久留呢。 监牢里光线阴暗,气味也不甚美妙,木栅栏隔开的小间像一个个鸽子笼,里面关着被剪了翅膀的“鸟儿”。 胡亥边走边挨个“鸟儿”看过去,只觉一幅世情百态的画卷在自己眼前展开。 忽然, 他的目光凝住了…… 就在他走过的这间牢门内, 细泥涂抹的墙壁上, 以尖锐物刻着错落有序的几何图形:圆、直角三角形、多边形…… 如果不是旁边隶书写就的题目, 胡亥真怀疑自己回到了中学数学课堂上。 牢房里的高大男子, 背对牢门,叫人看不清面容。 捡、捡到了秦朝的阿基米德? 在胡亥激动于发现人才的同时,赵高却是快急疯了。 狱卒已经将阿圆随手推到一间牢房里,又来推赵高入另一间牢房——看来是要将四人分开收押。 把皇帝单独跟那些真正的罪犯们关到一个牢房里!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