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这羊奶在镇江也是难得,明氏早早地备好了,可见是用了心的。 薛靖谦难掩惊讶:“这样说来,你们倒是处得不错?” 明氏虽是庶女出身,却是正经清流家的官家小姐,在码头时他只当是明氏得了刘康成的话,才聊表亲切,却不曾想二人是真的投缘。 程柔嘉抿了嘴笑。 她其实也有些惊讶,但听了明氏的故事,又在思虑是不是因为她们的人生轨迹都与项尚书家的小姐沾些关联,才让她对自己生成几分亲近来。 但这话自然不能当着薛靖谦说,她便笑吟吟地没有做声。 薛靖谦的思绪却也飘到了薛靖兴身上。 谭天禄二人送上京后,是板上钉钉的死罪——王家再无耻,作为圣上的母家,到底也会留些颜面,是以这件事,应该就会全部栽在谭徐二人身上,王家明面上不会有半分的损耗。 但那谭天禄瞧上去是个拎不清的,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却没留下一儿半女,进京后,酷刑之下,难免会说胡话。到时候传到陛下耳朵里,虽然薛靖兴已被他惩戒过,恐怕也不会被轻易放过。 待他们回京,这个家,必是要真分了。 如此也好。 他抬手揉了揉程柔嘉的头发,将她搂入怀中:若是这样能让她心中消了芥蒂,倒也是一桩好事。至于薛靖兴那个不省心的东西,将他赶出去自立门户,吃些苦头,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以项尚书的脾性,先前的那门婚事,多半是不成了。 也罢,项尚书和宫中的项贵妃虽不是同一支,到底暗下里有些往来。三婶提出这门婚事时,他就有些不愿,但又不好插手隔房的事,就拖到了如今。 陛下来插手,倒比他插手要干脆些。 * 深夜的谭府一片灯火通明。 凶神恶煞闯进来的县衙官兵打破了府中的宁静祥和,穿金戴银的年轻姨娘们苦等夫主不至早已入睡,这会儿被搅起来,更是一片兵荒马乱,府中四处妇人啼哭的声音渐渐错落响起。 谭天禄的夫人江氏正对着镜子仔细地贴着额上的梅花花钿。 铜镜中的人像柔和模糊,妇人的眼角生出了一道道细纹,但仍旧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姿卓绝。 桌上的红漆描金攒盒中躺着一只青瓷小瓶,江氏抚着自己的脸看了片刻,笑着将那小瓶掩入袖中,站起身来。 她是谭天禄的正妻,不比那些眼睛只长在男人身上的姨娘们。外面的动静闹得这般大,她早就听说了。但她并未有逃跑的念头。 她出身贫苦,家里人早就没了。当年才嫁给谭天禄的时候,日子清苦些,却也是夫妻举案齐眉的恩爱日子。后来小姑嫁进徐家,一家子人都跟着富贵起来,谭天禄被派到了市舶司做事,家中的富贵渐渐让人心惊起来。 她不是不省事的小姑娘,家里的钱从哪里来,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几分。 日子好过起来,昔日的良人也开始留恋温柔乡,貌美如花的姨娘一个个抬进府里。她早死了心,一心供奉菩萨跟前,不理那些争奇斗艳的女人们。但说到底,吃穿用度都是靠这谭家大夫人的身份,菩萨恐也嫌她不虔诚,罪孽深重。 江氏攥紧了袖中的瓷瓶,含笑走出了院子。 她早料到会有这一日。 抄家灭族倒还算干净,若是被丢到教坊司里,少不得得靠这东西保全一副干净身了。 云氏惊恐地看着官兵在自己屋子里翻箱倒柜,将昔日谭天禄赠与她的金银首饰一一清走,末了,一个嘴里衔着草的小兵看了看她,忽地大步走过来,将她头上新得的金簪薅了去,顺带着扯掉了她好几根头发:“这东西一看就不是那贼人自己买。” 云氏低低呼痛,却也不敢和这些没个章法一心只想早办完事早交差的小兵蛮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数月的心血付诸东流,气得等人走了,用尽了最恶毒的言语咒骂谭天禄。 门外等着的谭天禄闻言面色难看至极,很想进去给那贱人一巴掌,却被五花大绑不能动弹。看热闹得官兵闻言也笑了,大力地推着脸涨成猪肝色的肥胖男人:“快点快点,你还给哪个小娘子送了什么来路不明的首饰?” 他一个踉跄,被推倒在地上,犹如四脚朝天的乌龟一样,狼狈至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