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李夕月听说书一样听白荼讲昝宁和他青梅竹马的骊珠的那段往事。 “给一个名分, 皇上应该做得到吧?”她问。 “不是做不到,而是怎么做。”白荼淡然地说,“若是骊珠心思不那么活络, 眼界不那么高,一步步往上爬, 一时还真没人能拦得住她。可惜, 就是我说的‘自作孽不可活’, 她非要和皇后争一争,和体例争一争,结果断送了自己。” “啊, 还和皇后争?”李夕月惊叹着。 白荼说:“就是咯, 虽说万岁爷打新婚起就不喜欢皇后,但是人家好歹是午门抬进来的正室,背后又是太后撑腰, 骊珠她不是不自量力又是什么?” “当然,”白荼叹息了一声, “万岁爷那时候也太年轻, 也没掂量得清自己的位置,没想到当皇帝绝不意味着为所欲为, 祖宗的家法、朝里朝外的清议、孝敬太后的做派,还有看不见但确实存在的朝中各派的势力——没有谁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就是本朝前头几位先皇爷, 乾坤尽在掌握的,也不可能为所欲为——史官的笔、百姓的口, 哪一样可以不顾忌?” 骊珠是上三旗包衣中挑出来的宫女, 父亲的官职也小,若是给名分,通常不能越过“贵人”这一级, 辛辛苦苦慢慢往上爬,生个孩子能爬一级,遇到太后、皇帝整寿能爬一级,国家大庆大典能爬一级。若是顺利,十年八年能封个妃,家中父兄也可以跟着水涨船高,一切都仰仗皇帝的恩宠。 但骊珠还是觉得太慢了。 于是,刚刚亲政的皇帝被她劝说之后,决定行使行使自己“一国之君”的权力,不顾劝阻,执意要越级封骊珠为嫔。 到了太后纳兰氏那里,首先就报之以一声冷笑:“皇帝是连祖宗家法都不顾了么?” 昝宁为她力争:“骊珠家世清白,即便父兄只是护军,也是上三旗的亲近人,朕现在宫中犹虚,两妃之下增一个嫔又怎么了?” 太后道:“父族虽不是最要紧的,但是八品护军家的女儿,又无出色的才德,只凭一句‘帝王恩宠’就拔擢到那么高位上,外头人不晓得的,以为皇帝必然是贪.淫好色、滥用名器的君王,日后哪个晓得会有什么乱象出来?——上之所好,下必甚焉。我是不同意的。” “但是先朝也不乏包衣家女儿忝列高位的例子——高庙的皇后,难道不是宫人出身?儿子的亲娘也是太后,难道不是包衣家的女儿?” 太后眼睑被斜吊着一般一抽一抽的,显见的是生了大气:“你翅膀硬了?要么你就直接下旨,不用和我商量;和我商量,就是两个字:‘没门儿’!” 皇帝也不忿,真的手拟了一份谕旨,交到军机处,要发内务府和宗人府办理。 那时候,皇帝亲政之初,也是朝中动荡最厉害的时候,辅政大臣分两派,礼亲王和另外几个正火拼夺.权到最你死我活的程度。皇帝任性的一道谕旨恰好成了夺.权的一块试金石,礼亲王驳斥谕旨,而另一派则以“上谕并无失德,何以不遵?”来反驳礼亲王,结果把后宫封位变成了辅政大臣之间较量的棋子——显而易见的,哪派在这件事上输了一着,哪派就该滚下朝野。 两派胶着,骊珠晋位分的事高不成、低不就,也悬架了起来。 骊珠选这个时候给皇帝上眼药,非只是认不清局势,简直是自寻死路。 这个“死路”,当然还不至于害她身死。 然而她自以为是的一个花招,却真正害死了自己。 白荼叹息道:“骊珠听闻太后嫌她父兄品级太低,自然又从这条上打算盘——她寻思着若是以帝王之尊,给她的父兄加官进爵,她的地位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这事不仅需要皇帝提携,还需要自己找路子。骊珠在宫女会亲的时候,说动了她的父亲,开始找路子打算立些功,求个保举。那时候国家在剿匪打仗,野路子就想到了那上面,军功她家里人没那个胆子,但做做协饷、做做抚恤,好像还可以M.XiaPE.coM